『下雨了!』一頭長捲髮的姣好女人,滿面活潑笑著,拉著五歲小男孩的手,在逐漸滂沱的雨中一起奔跑。小男孩笑得很開心,大聲說道:『媽媽!媽媽!把雨傘丟掉!』
女人依言,將傘扔得老高,雨傘在空中旋了幾下,落在人行道上,翻了幾個滾。『怎麼樣,揚揚,淋雨囉!』她向陰霾的天空伸出雙臂,迎接傾覆在身上的傾盆大雨。
小男孩揚揚也學著母親,向天空伸出雙臂,淋了一身雨。揚揚臉上盡是童真歡笑。『媽媽!媽媽!』
『趁爸爸下班回家前,我們去吃冰淇淋和鮮奶油蛋糕,好不好?』女人露出溫暖的笑容,緊握揚揚的小手。
『好!我不會告訴爸爸的。』揚揚發誓,雨下得更大了。
『一言為定喔!不然爸爸又要生氣了。』
夜特別的深,雨特別的大。
七歲的揚揚看不清楚窗外,分不清是雨還是淚。他趴在窗台,遠遠望見母親拖著行李箱,一人踽踽獨行,撐的那把紅傘特別的醒目。她的紅傘很像是揚揚常在馬路口看見的『停』牌誌。
『媽媽!媽媽!』揚揚趴在玻璃窗上,不敢高聲呼喚。
「媽媽……」
肖揚被自己夢囈聲驚醒。睜開眼睛,發現自己的左手臂孤單朝空中舉著。他從床上緩緩坐起,才察覺臉上有淚珠滑下。
唉,又哭了。
他用手背抹去眼淚,似乎習以為常了。床邊數字時鐘顯示著凌晨三點半。該是很睏,卻怎麼也睡不著了。側耳傾聽房門外的動靜,似乎言語飛在熟睡,沒在畫畫。
母親,女人。這是肖揚最感迷惑,也是心中隱隱作痛的地方。明明母親給予自己,最多歡樂和自由的人,卻也是讓自己最痛的人。他的母親多熱愛歡笑和無拘無束啊!在父親討厭的雨裡拉著他奔跑;在父親厭惡的烘培店裡,偷偷和他分享甜蜜美味的各式點心。
其實,肖揚之所以走上學習芭蕾舞這條路,也是母親發掘的。父親只是從老師那裡確認後,才發覺的。
對於母親的回憶,早已深深被他埋在心底;卻在今夜夢裡翻騰出來。為什麼呢?
「阿特密斯。」肖揚輕聲重複起語飛今晚說出的那個名字,那幅畫中女人的名字。
「阿特密斯到底是誰?好像在哪裡聽過。」反正睡不著了,肖揚乾脆拿出手機,開始上網搜尋這個名字。搜尋了十多分鐘,他漸漸粗略理解阿特密斯是希臘女神,掌管象徵母性的月亮,注重守身貞潔。
貞潔。這二字突然讓肖揚有些心驚肉跳,趕緊把手機往床上一扔,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
「還是早點睡吧。明天還要一大早排練呢。沒體力可不行。」他心裡想著,趕緊裹著薄被躺下,肚子卻開始咕咕地餓叫起來。
又是一天精疲力盡的排練,離《海盜》彩排的日子越來越近了。
為了能更專心練習,肖揚暫時辭去了餐館的工作,全力集中練習「阿里」一角。但是辭去餐廳工作後,手頭上自然拮据了。獎學金支撐了芭蕾舞學校的必要支出,父親寄來的錢,在付完租金和生活必需開銷後,勉強支付每個月的飯錢。
他拖著疲倦的步伐和飢餓的肚子,慢慢爬上公寓階梯。用鑰匙轉開門把後,他輕輕地開門,又輕輕地關門。「關門得小點聲,不然會吵到言語飛。」他在心裡提醒自己。
「回來啦?」言語飛清脆帶睏意的聲音從客廳的工作角落傳出來,那盞工作燈昏黃亮著。
「嗯。」肖揚簡短回聲。
兩人因為作息表非常不同,很少在公寓裡碰到頭。根據肖揚的個性,他很難跟人混熟,總是不自覺保持一段距離。為什麼?肖揚也不知道。他只覺得保持距離的話,能夠保護自己的心。
但若有人主動對他好的話,他不排斥。
比如說,這位讓他有點摸不著頭腦的室友,言語飛。
並非肖揚本身的生活習慣不好。母親在他七歲時突然離去,忙於生計的父親把他交給同住的外婆撫養。由於外婆和父親都希望他全力專注在舞蹈上,他只要專心跳舞就好,很多生活瑣事都是外婆一手照顧。但他沒忘記,生活要整整潔潔。
只是大部分的時候,他疏忽了。
「啊,又忘記要洗衣服和疊衣服了。」肖揚某天晚上回家時,猛然想起丟了一地的衣服。可當他走進房間時,卻驚訝地發現,早上滿地亂扔的衣服,現在全都整整齊齊地疊好,放在他的床上。
拿起衣服聞一聞,有淡淡清新洗衣精味道。「難道是他幫我洗的?」肖揚心中一陣波動。
他悄悄打開房門,想探看言語飛是不是還在客廳的角落作畫。作畫的燈仍亮著,言語飛卻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閉眼打著瞌睡。畫架上,放著剛剛完成的《阿特密斯的情慾》。
肖揚伸手輕輕撫摸亮著的燈,心裡感到一陣溫暖。同住快兩個多月以來,每天肖揚很晚回來時,語飛的工作燈總是在客廳一角亮著,像是在等他的門。
類似的事情還不只這些呢。肖揚一邊回想,不怎麼常笑的臉,竟露出一絲淺笑。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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