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格側著身體緩慢鑽入門縫,過程雖然有點費力,最終還是順利進到屋內。格局方正的客廳一片黑漆漆,只有壁掛式緊急照明燈閃著微弱的光亮。他向周圍掃視一眼,原來房門是被笨重的沙發擋住。而眼前的家具東倒西歪,還有散落一地的食物罐頭。道格心想,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難道是有匪徒闖進來?
道格的思緒開始紊亂,腦海閃過了停在公寓前的那輛黑色道奇,他心中的不安感倏然席捲而來,他的腦袋瓜裡浮現出電影裡那些黑幫尋仇的駭人情節。此刻他的心臟正怦怦地狂跳著,擔心自己會像影片中的角色,一不小心就被闖入者亂槍斃命——天啊!即使有千萬片酬,任誰也不想有這樣的死法吧。隨著思緒在腦海中翻騰的道格,陷入恐懼的深淵,他的喉嚨深處猶如被一隻活章魚的觸角緊緊扒住,呼吸開始變得急促,乾澀的喉間上下滑動,硬生生地吞下漫溢的恐懼。他僵硬地杵在原地一度想要放棄,下一個剎那,他憶起了去年在夏威夷參加過的冥想課。要如何克服恐懼?他先把眼睛閉上,再去感受鼻腔內冷空氣的流動,緊接著調節呼吸、一呼一吸之間——道格緩慢地深呼吸、緩慢地吐氣,反覆運用幾個呼吸法,來讓全身系統達到放鬆。這個方法奏效了,所有的恐懼如潮水般退去,他的思緒終於緩和下來。
他用雙手拍拍自己臉頰,平靜地告訴自己,別胡思亂想了,先確認老蓋瑞的安全比較重要。
道格長舒一口氣,調整好自己的狀態,然後放輕腳步往前行走,東倒西歪的家具,讓走路都變得困難。他躡手躡腳繞開眼前零亂的雜物,來到一處狹窄的走廊,這裡幾乎沒有任何光線,甚至瀰漫著一股陰森詭譎的氣氛。道格拖著沉重的步伐,一步又一步朝著老蓋瑞房間走去。
昏暗的走廊,根本無法看清四周有什麼東西,道格腳下一踩,身體踉蹌,砰地一聲,單膝跪地。原來是他絆到突起的地毯差點跌倒。他用右手撐地,手掌卻感到一片濕黏,他仔細一看,手掌上竟然沾滿了鮮紅色的血——而眼睛隨著待在暗處一段時間後,視覺敏感度也逐漸增高。他站了起來,看見一條長長的血跡拖痕,一路延伸到老蓋瑞的房間門口。
一股對未知的恐懼如同一塊浸溼的黑布,摀住了道格的鼻端。他屏住呼吸,繃緊神經,心臟怦怦的跳動聲在死寂的走廊中迴盪。道格伸手解開襯衫第二顆鈕釦,試圖說服自己不要緊張,現在只要走進房間,將受傷的老蓋瑞送醫,就可以回家睡大頭覺了。
道格的雙腳卻不聽使喚,一步也不肯前進,他想再次運用同樣的呼吸法,讓緊張的情緒放鬆。他再度閉上眼睛,只是這次鼻腔沒有感覺到冷空氣的流動,反而嗅到一股酸臭的血腥味——這樣噁心、令人作嘔的氣味,直逼腦門讓人想要立刻逃離。他用襯衫衣角掩住口鼻,硬著頭皮走到老蓋瑞房間門口。
驚懼的道格身體微顫喉結上下滑動,他伸手握住冰冷的金屬門把,輕輕將房間門推開,門縫裡傳出一陣強烈的惡臭,這股臭味聞起來就像腐爛的動物屍體,混雜著屎味——只要聞過一次勢必終身記住。道格後退幾步,乾嘔了一聲。
我的天呀!這是什麼味道? 聞起來比垃圾桶的廚餘還臭。
腐臭的氣味像老鼠亂竄,直撲所有感官。道格又接連喀了幾聲,因氣味的刺激而奔出的淚水在眼眶打轉……。此時昏暗無光的房間裡,傳來一個滑動的沙、沙怪異聲響——這個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忽快忽慢,似乎正在朝著房門口靠近。他的目光緊緊盯著門縫,隨即打了一個冷顫。
不管房間內的東西是什麼?我都沒有興趣知道,我還是回家打電話叫救護車吧!
不可名狀的恐懼,讓他拔腿就跑。只是微弱的光線加上零亂的家具,就像參加斯巴達障礙賽,一下子跨過桌子、一下子躍過椅子,動作實在快不起來。房間門的鉸鏈發出嘎吱聲,道格知道那個「東西」滑出房間了,他急忙跨過平躺的冰箱,卻一腳踩在番茄醬罐上,砰的一聲,重重摔倒在地。他這一摔可不輕,手腕和膝蓋都受了傷,一度無法站起來。
沙、沙的滑動聲越來越接近,道格因為驚恐全身寒毛直豎,但也激起了他強烈的求生欲望。他忍著身體的劇痛,一瘸一拐緩慢向大門口走去,詭譎的滑動聲緊跟在他身後。
分秒必爭的緊張關頭,他沒有時間去推開擋住房門的沙發,只能從剛才推開的門縫硬擠出去。道格側身將右手伸出去,緊接著伸出右腳,他安慰自己說,再加把勁!就快安全了。
正當他快擠出門時,沙沙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條光滑的觸手,不偏不倚地纏住了道格的脖子,用力把他拉回屋裡。
道格的喉嚨被纏住,幾乎無法呼吸,他用雙手猛抓光滑的觸手,奮力想要掙脫——只是胡亂扭動身子,反而讓觸手裹得更緊——此時的道格如被魚鉤鉤住的魚一樣,既無助又恐懼。
照明燈的一縷光線,讓他隱約看清了觸手怪的樣貌,竟然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女人,她的眼睛與常人不同,兩顆瞪大的眼珠子,沒有眼白也沒有虹膜,全是黑的,那些扭曲、蠕動的觸手從她口中伸出,模樣相當噁心,數條粗狀的觸手撐住地板,讓她懸浮於半空中。
道格的腦部漸漸缺氧,就在他快要昏厥過去時,半張開的眼睛依稀認出了這名女人。
他用微弱嘶啞的聲音喚出她名字:「莎……莎……曼珊。」
莎曼珊聽見道格的呼喚,全黑的眼睛,突然向下翻轉,露出了正常的瞳孔及眼白。緊纏道格脖子的觸手鬆開了,他跌坐在地,劇烈咳嗽。「咳……咳……」
莎曼珊嘴裡塞滿了蠕動的觸手,根本無法開口。她輕聲嗚咽,從眼角滑落晶透的淚珠。
濃郁的傷感融進道格心裡,他想要救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道格摸到散落一地的食物罐頭,他隨手撿起,不加思索就往那些蠕動的觸手丟過去,被罐頭砸中的觸手只是抽動一下,絲毫沒有受半點傷。道格沒有放棄,不斷拼命的撿,拼命的丢,希望疼痛感能讓那些觸手離開莎曼珊的身體。
瞬間,莎曼珊的眼睛再次全黑,一條觸手伸過來揪住道格小腿,肉色吸盤緊緊吸在褲子上。他用盡全身力氣,緊緊抓住沙發腳不放。只是強而有力的觸手,輕易地就將道格連同沙發拖向自己。
就在生死存亡之際 。咻的一聲,一把鋒利的消防斧頭,從那條碩大的觸手砍下去,掉落地上的斷肢不停翻騰扭動,還噴出了藍色汁液。
「是你!」道格猛然抬頭一看。原來手持斧頭的男人是麥特。
體格壯碩的麥特,拉住道格的襯衫將他拖出屋外。另一條觸手迅速地伸了過來,麥特算準時機,飛快地關上門夾住觸手末端。觸手膨脹了起來,就像手臂用力時,肌群中最突出的肌肉一樣,牠正用力想將房門拉開。
「快點!我腰際上有把石刀。」麥特雙手用力拉住門把,急促地說道。
道格掀開他的西裝下擺,看見插在腰際上的太陽神之刃。
「是這一把嗎?」
「難道你還有看到別把?」麥特扯開嗓子說。
道格抽起太陽神之刃後,便呆愣在原地。因為他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麥特臉爆青筋, 使勁地說:「你還愣著幹嘛?快點刺下去呀,我快撐不住了!」
道格舉起太陽神之刃,奮力向激烈扭動的觸手刺下去,一陣令人毛髮聳然的詭異叫聲從屋裡傳出來,漲大的觸手就像洩了氣的氣球,慢慢縮回原本的大小,停止扭動。
「你來拉門。」
道格使勁拉住門把。麥特則是後退一步,將斧頭高舉過背。他瞄準觸手用力向下劈砍,此時屋內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斷掉的末端觸手掉落地上,扭動幾下後就靜止不動,而另一節觸手則迅速縮回屋內。
道格順勢將門關上。他心想,或許有辦法救莎曼珊了。道格知道裡面的怪物害怕這把太陽神之刃,他彎下腰拔出斷肢觸手上的太陽神之刃,欲衝進屋裡救出莎曼珊。麥特及時阻止了他。
心急如焚的道格大聲咆哮,「我女朋友還在裡面,我必須進去救她。」
麥特睨了他一眼,「救她?你都自身難保了,還想救她。」
「難道你要我眼睜睜地看她死去?」憤怒的道格緊握太陽神之刃,鮮血順著虎口滴了下來。
麥特看著道格淌血的手。「冷靜點,你的女人暫時死不了,在牠的力量恢復之前,宿主是不會被吃掉的。」麥特明白他的擔心。只是眼前的問題,並不能輕易解決,尚須從長計議。
道格面露疑惑地問道:「宿主?你知道那隻怪物是什麼?」
他用腳踢了踢地上的觸手,「你覺得這個像什麼?」
「像……章魚觸手。」
「沒錯!當時阿貝打算賣給你的那本航海日誌,你還有印象嗎?」
道格稍微回憶了一下,「你是說……有海怪出現襲擊商船的那本航海日誌?」
麥特點點頭。
「難不成寄生在莎曼珊身上的就是那隻海怪?」道格露出驚訝的表情。
麥特神情嚴肅地說道:「如果是克拉肯海怪,那人類的麻煩可就大了。」
「不是克拉肯?難道說海怪不止一隻?」
「這已經超出了你所能理解的範圍,找個時間我再慢慢解釋。你大衣口袋裡有我的名片,從警局出來後再打給我。還有……下次別再亂買來路不明的東西了。」
道格滿臉疑惑,完全聽不太懂麥特所說的話。
碰、碰、碰!樓梯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吉姆匆忙地跑上樓。
他喘得上氣不接下氣說:「有個女人……她……她……」
「她從三樓跳下去,還毫髮無損的跑走了。」麥特幫他接話。
吉姆睜大眼睛,猛然點頭。
「是莎曼珊……」道格想立刻衝下樓追她。
麥特拉住道格的手,「剛才不是才跟你說過別那麼衝動。「牠」甦醒後的第一件事,就是需要大量「進食」,現在你的女人可是相當危險。」
他眉頭緊蹙望著麥特,「你到底是誰?怎麼會這麼了解那個鬼東西?」
他拍拍道格的肩膀,「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站在同一陣線。」
道格充滿懷疑的眼神,他心想,麥特知道這麼多稀奇詭異的事情,絕對不是一名普通的古物販商。
「我們該離開了!」吉姆對麥特說:「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一定會有人報警。」
麥特再次叮嚀道格,「記住!千萬別獨自去找「她」。」
「嗯。」道格拿起太陽神之刃,「對了!這把刀還給你。」
「留著吧!現在你比我更需要它。」
吉姆注視著道格手中的太陽神之刃,他感到困惑,這麼珍貴的古物,麥特竟然這麼輕易就交到道格手裡。此時遠處傳來了警笛聲,麥特和吉姆匆忙地離開了公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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