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變將臨 I　第十二章 　槍口（下）

　　「我來開路，」戴恩頂著槍枝帶頭走進雜亂的小房間，啃食的聲音越來越大聲。

　　當強烈的火光照亮周圍，那瞬間房間裡面的生物都被這強光給愣住，雙眼張得大大的。對方的外表是與拉肖恩差不多年紀的三位少年們，他們都站在前方護著長出鯰魚尾鰭的少年。他顯得比其他種族來的虛弱，趴在地上狼吞虎嚥吃著迪札德烤的肉片。

　　「他們、他們是什麼啊？是新品種嗎？」泰倫斯躲在畢維斯的身後瞧一眼，「還是他們是昆蟲？」

　　「你是……？」布萊兹震驚地靠著淡褐色有翼人的手臂。

　　「我覺得……他們需要幫忙。」傑米走向前靠近他們伸出發抖的手，此舉動讓他們更加畏懼得移動身子緊緊靠著。

　　「傑米等等！」拉肖恩急忙阻止傑米。

　　「拉肖恩先生，他們只是需要幫助。」

　　「等等傑米！如果驚嚇到他們……」菲正想飛到傑米的身上時剎那間長著蜈蚣身軀的少年發出尖銳的嘶吼聲。

　　「這個該死的人類！不准靠近我們——！」他的身體不斷撕裂、頭頂冒出觸角。他一個箭步亮出異形般的利牙打算把傑米直接吞下。

　　戴恩一把抓住傑米的衣服將他用力往後拉，拉肖恩迅速往前衝接住快要摔倒在地的傑米。

　　「你……不、不！」布萊兹難過說。

　　「大家快後退——！」比爾毫不猶豫地朝他們發射火球。

　　「不！哥哥——！」班急忙抱著比爾阻止他，讓比爾無法瞄準敵種族使火球往四周散去。

　　「班？怎麼了？」比爾扭頭驚訝喊，班只是對他搖搖頭。

　　剛才襲擊傑米的種族發出怒吼聲軀體再繼續變形；空間發出肉塊的破裂聲、地面與牆壁的陰影是詭異的長條物體。拉肖恩畏懼得抬頭看著眼前的種族越來越高，直到對方只剩人類的面龐，身軀完全變成巨大的蜈蚣後才停止生長。無數的腳在微弱的火光下同時抖動發出吱吱聲。

　　「這可不妙！大家快逃出房間！快——！」澤田雨大聲告訴同伴們，遠征隊聽見警告立即拔腿往後跑出房間。

　　巨大的蜈蚣轉動眼眸，猩紅眼印出獵物們的意圖後伸直長形身軀追趕他們。他毫不在乎的一頭直接衝破空間四周頓時塵土飛揚，他甩出粗大的毛觸鬚朝遠征隊攻擊。他們都驚訝地以各種方式躲過強烈的攻勢。

　　「加、加曼托！吉拉——！」頓塔放聲尖叫眼看雪球大小的石塊快要砸到他的腦袋。這時畢維斯英勇得飛衝到雙頭鹿的面前伸出腳爪踢飛石塊，他再轉身順勢將其餘的小碎石用翅膀打飛。

　　「謝、謝你加曼托！」頓塔急忙說。

　　「不用謝！」畢維斯沒有轉頭回答。

　　毛觸鬚不斷地再伸長朝他們逼近，蜜妮反應不及摔倒在地，她猛轉頭睜大眼看著毛觸鬚朝她襲來——

　　「蜜妮姐姐！」紬月震驚喊。

　　戴恩倏地抱起她閃過接二連三的攻擊，儘管肌膚無聲地被小劃開他的眉頭依舊沒有變化。避開危險範圍後他將受到驚嚇的蜜妮放到角落。

　　「謝謝你戴恩，我沒事的，」蜜妮擦拭臉頰上的泥巴說。

　　戴恩沒開口視線上下移動，他露出放心的表情才起身往前衝向敵種族。

　　「嘖！看來是＂歐賽＂的實驗品，」戴恩輕巧的躲過攻勢，舉起槍枝射擊上方搖搖欲墜的大石塊，碎石不偏不倚地往下墜落砸到正要往直衝的蜈蚣。怪物被突如其來的大石砸到腦袋，失去平衡在原地搖晃。戴恩抓準時機將槍口對準蜈蚣身後的少年們時班忽然大喊：「戴恩哥哥先不要開槍！」戴恩冷漠的瞥班一下，表情相當不悅。

　　「你說面對這種怪物能不射殺他們嗎？」無情的眼神狠壓過稚嫩的雙眸，「說到底怪物終究只是怪物……」

　　「戴恩！不要朝他們開槍——！」布萊兹大聲說道。他的舉動使周圍的同伴們詫異得看他，「他們是……」

　　「我知道，對於你們來說這很殘忍，但是現在目前唯一的方法就是讓他們毫無痛苦的安息。」語畢戴恩無視班跟布萊兹，舉起架式準備開槍時拉肖恩衝上前抓住槍枝口。

　　「等等，也許有辦法救他們！」祂看著不知所措的布萊兹跟傑米，隨即轉頭道：「我們還沒好好說過話！」

　　戴恩聳著肩，下一秒他使力甩開拉肖恩的手掌毫不忌諱地狠狠用槍口敲打拉肖恩的脖子，拉肖恩震驚地瞪大眼難過的猛咳嗽。在祂還沒反應過來脖子已經被黑色的槍口頂著，不適感在喉嚨深處擴散。

　　「喂！戴恩我警告你！不准傷害拉肖恩——！」比爾睜大雙目威嚇地揮動強壯的雙翅，其餘種族不知所措的看著即將打起來的夥伴們。「別因為祂是『水神』你就敢傷害祂！我可是不會放過你的——！」比爾怒火中燒說，強烈的敵意散在整個空間。

　　「戴恩，我雖然能理解你重視同伴的心情。但是別以為我們沒聽見你在飛機裏說得那些話！你休想把拉肖恩當作工具來看待！」畢維斯朝他大吼。

　　「加、加曼托，我、我也有聽見，戴恩你應該不是說真的吧？」頓塔結巴問。

　　「戴恩哥哥，你當時為什麼要這樣說？」紬月雙眼滿是不安，「雖然水神大哥哥沒有你們說得年紀很大，但是祂不是幫助我們擊退天蛾人了嗎？年紀，難道有那麼重要嗎？」

　　澤田雨看著紬月的側臉沉默不語，幾個心跳後他轉臉朝戴恩說：「戴恩閣下你冷靜點！」

　　「你們在說什……」

　　「吉拉你給我閉嘴！（加曼托）」頓塔跟澤田雨異口同聲對著吉拉大喊，吉拉嚇得連忙閉上嘴。

　　「戴恩別這樣！」迪札德大聲說。「我們是同伴沒必要這樣的！」

　　「戴恩！」蜜妮語中帶著懇求，「拜託了，別跟他們打起來！」

　　「你們真是祂的子民的話，就不應該這麼放任祂——！『水神』幼稚就算了，沒想到連你們子民都這麼幼稚！」戴恩瞇著眼兇狠地掃視眾種族。當他的目光移到坐在角落，臉頰有劃出小傷口的蜜妮時狠咬著牙。

　　戴恩終於承受不住護衛隊天真的態度徹底失去沉穩，臉部整個氣到發紅，歇斯底里大吼道：「身為人類的我當然比不上你們守護者甚至是返祖的人外種族，所以我們弱小的人類比你們更加清楚這個世界的殘酷！身為＂Ｂｕｄｉｓｌａｖ＂的祢更是必須要知道這點——！」

　　「這我知道，所以我……」

　　「祢知道？……哼！」他擺頭冷笑一聲、眼神透出極大的藐視，無情地朝拉肖恩破口大罵：「祢每天都在過和平的日子，然後呢？像個傻子一樣看漫畫做白日夢，這樣的祢！成為了『水神』？」戴恩瞪大眼繼續說，「而我們！我們每天都在用恐懼過日子！即使祈求神明也沒用！每天還是都有人去世，就連蜜妮的父母都生病過世了！」

　　拉肖恩聽見蜜妮的名字時倒抽一口氣，祂望著蜜妮，名字的主人雙眼瞪大著，悲傷看似在她的眼眸中打轉，蜜妮傷心的模樣讓拉肖恩腦袋一片空白。戴恩湊近拉肖恩加重語調，「別太得意忘形了，祢終究只不過是一個剛上任的人類孩子，別以為裝個像聖母一樣，所有的事情都會順著祢——！」

　　「正因為……因為我是水神，我、我才必須幫助我的子民跟你們！」拉肖恩緊抓著槍身堅定說，無畏地迎視戴恩充滿怒火的雙眼。

　　「幫助？像祢這種不成熟的水神孩子也想幫助我們？」戴恩輕蔑說。「我也搞不懂薩特南他們為什麼要賭上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一個水神孩子，保護一個……整天只會癡心妄想的瘋子——！」面對戴恩的惡語拉肖恩絲毫沒有懼怕直盯他。「祢知道薩特南的哥哥克拉法跟他哥哥的伴侶法娜哭得有多傷心嗎？」他的說詞使基地人員們傷心地垂眼，拉肖恩堅定的雙眸也出現別的情緒。

　　我本以為這裡就安全了，為什麼會跟那麼恐怖的怪物戰鬥？

　　求求祢水神大人，幫幫我的妹妹吧。

　　吾族若能得到水神大人親自禱告的話，想必他的靈魂在星海裡能夠得到安息。

　　＂Ｊａｈｎａｖｉ＂成員們的聲音再次浮在拉肖恩的思緒中，內疚將祂的心靈緊緊包圍，下一個畫面則是他們滿是淚水的雙眼。

　　「嗯～真有趣～」雅各露出有趣的笑容，打量著拉肖恩勇敢的決心。

　　忽然強烈的物體朝他們揮來，戴恩推開祂閃避襲來的攻擊。拉肖恩重心不穩的摔倒在滿是骨骸的地板上，當祂摸到屍首時倒抽一口氣。

　　「如果，身為＂Ｂｕｄｉｓｌａｖ＂又天真的祢真想救他們的話，那就證明給我看！」戴恩閃避多數攻擊後便退到後方，見證這一切，現在只剩拉肖恩站在前方。

　　拉肖恩看見戴恩退到後面後畏懼得看著遍地的屍骨，再抬首望著眼前的實驗體，他們的表情都透出強烈的恐懼。拉肖恩再深入他們的靈魂之窗時，那一刻拉肖恩被他們的情感所深深吸引；懼怕、慶幸、絕望、痛苦，再到歡笑、溫暖這些情感湧入祂的心頭裏。拉肖恩心中的懼怕瞬間被風給帶走，靈魂痛苦的從湛藍的眼眸流下無聲的眼淚，微張嘴。

　　原來我們是一樣的……我們都有屬於自己的家人、溫暖舒適的家以及——朋友。

　　拉肖恩起身緩緩的走向他們，祂早在之前就有注意到擁有蜘蛛身軀的少年為虛弱的少年周圍吐出巨大的保護網，這個事實使祂認為一定有辦法可以溝通的。

　　「拉肖恩，他們曾經在地下實驗室救過我……」布萊兹衝到拉肖恩的身後哽咽說，拉肖恩點頭回應朋友。

　　「水神，丹尼爾也想幫助祢。」比爾舉手示意要丹尼爾不要有動作。

　　「祢這人類！都說了不准靠近我們了！祢是沒聽見嗎——！」厄爾耶凶狠的朝拉肖恩胡亂攻擊，拉肖恩眼神堅定地躲過。每次的閃避都讓厄爾耶的情緒逐漸煩躁，他瘋狂亂喊繼續攻擊周圍逐漸掀起塵土，地面被觸鬚打出碎片擊中了拉肖恩的側腹部。

　　「拉肖恩先生——！」傑米想幫助拉肖恩卻無能為力的在旁邊看，布萊兹隨即抓住傑米的肩膀以防他往前衝。

　　「別這樣！我知道你們被那些人類做過什麼事情，我只想幫助你們！」拉肖恩握著流血的側腹部邊躲避攻擊試圖說服精靈們。

　　躺在地上的精靈虛弱得撐著地面看著拉肖恩，他輕動發白的嘴唇，「水神……？」蘇氣弱游絲得呼喊拉肖恩，眼中滿是無盡的希望跟一句話語。

　　「救救我們。」

　　聽見精靈的話語讓拉肖恩頓時愣住，幾秒後祂才輕聲說：「果然……果然我們可以對談的。」祂的心中瞬間有了希望，使祂繼續閃避襲擊慢慢前進走向他們。

　　「厄、厄爾耶已經夠了！祂沒有惡意的！」萊格依特看見厄爾耶沒有停止攻擊，雙眼依舊凶狠地瞪著拉肖恩。他看到拉肖恩的手臂逐漸劃出傷口連忙繼續開口阻止他，「厄爾耶！唔——！」還沒說完話腥紅色的印記爬滿他的全身使他痛苦的抱頭大叫、不停掙扎，更多的蜘蛛腳從他的背後生長出來、發出撕裂聲，「這是什麼？好討厭！好討厭！不要！要是我變醜了艾莉會被嘲笑的！不要！」

　　「……萊格依特？」蘇虛弱的轉臉看著不斷哀號的同族。

　　「萊格依特？」萊格依特的聲音讓眼紅的厄爾耶停下攻擊，回頭睜大眼，「萊格依特你振作點！」

　　「……萊格依特你怎麼了？萊、萊格依特……」蘇不斷呼喊他。只見萊格依特眼中閃著紅光、失去理智得衝到拉肖恩的面前，伸出尖銳的利腳冷不防襲擊祂——

　　說時遲那時快，在眾種族震驚之時金色的身影映入拉肖恩的眼簾，傑米飛奔抱住拉肖恩，突然的衝擊力讓拉肖恩重心不穩的跟著傑米倒下。

　　刺穿物體的聲音迴盪於整個空間，拉肖恩感覺到有液體噴灑在祂的臉頰上，祂嚇得猛睜開眼，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事物。傑米趴在祂的身上，雙方都沾滿了藍色的液體。尖銳的角直直插入萊格依特的體內裡，藍色的血液順著身軀緩慢滴入地面。

　　「這是？切腹嗎？」澤田雨喃喃說。

　　「我……對不起……蘇，我沒辦法選擇，去做你認為對的事情吧……」萊格依特痛苦地說著接著閉上雙眼，龐大的黑色身驅無力地倒在藍色的血泊中。

　　「萊格依特……謝謝你。」蘇眼中泛淚。

　　「萊格依特，你為什麼要那麼蠢！為什麼……你們都要站在他們的那邊！」厄爾耶痛悔的哀號。身體再度脫皮，身軀上的手腳越來越多已經快要看不出原本的型態。

　　「我……我要殺了！啊——！」厄爾耶不敢置信的轉頭看著虛弱的同族，再低頭看見伸長的魚尾巴利刺穿過他的心臟。

　　「……為什麼？蘇……唔——！」蘇將利刺拉出他的體內，巨大的蜈蚣身驅就這麼失去平衡，倒在冰冷的地面上掀起塵土，藍色的血液流滿整個地板。他懷中的淡綠首飾順勢飛出來，撞擊到石塊發出清脆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因為我是壞人嗎……你們認為我是那個壞人所以才要殺我嗎……我……我還不想……不想死啊……」厄爾耶睜大眼奮力的轉頭看著發出黯淡光芒的首飾，「爸……爸爸……」他濕潤的瞳孔失去光芒，整個身軀無力的倒下、顏色逐漸褪色。

　　蘇步伐蹣跚靠近厄爾耶，難過地為他的雙眼闔上低聲哭泣。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拉肖恩問，祂跟傑米起身靠近蘇，「他們不是你的朋友嗎？」

　　「……身體被人類動過手腳後，我們本來就已經活不了多久，至少……至少由我親手給他們上路……」蘇開始痛苦的咳血、身軀不穩的左右晃動。拉肖恩急忙跑過去扶著快要倒地的蘇，慢慢坐下將他抱在懷中。

　　「謝謝……祢是水神拉肖恩對吧？」拉肖恩詫異的看著他。

　　「昨天……我想看海的時候有聽到他是這樣叫祢的……」蘇看傑米一眼溫和的說：「祢……果然跟他說的一模一樣，是位溫柔的水神呢……」他強露出笑容。拉肖恩緊張的將手放到他的身上，蘇卻向拉肖恩搖頭。

　　「我……我一個請求，還……還請祢、請祢去救我的朋友……咳！」蘇眨著玫瑰色的眼眸虛弱說，「在……在愛爾蘭的西方還有一處實驗室，我的同族們被關在那邊，還請祢……去救……咳、咳！」精靈的雙目跟鼻口流出鮮血，他的呼吸變得急促、氣色漸差。

　　「你不要再說話了，我答應你會救你的同族出來！」拉肖恩向他承諾。「所以你……」

　　「……如果能早點認識祢，我也許會跟隨祢……就像他們信任祢一樣……」他瞥著逐漸靠近他們的遠征隊員們，戴恩微微低頭沒有說話。

　　「不，你必須活著！」布萊兹站在他們的旁邊繼續說道：「就算你殺了你的朋友我也一定要你活下去！」蘇眨著眼驚訝的看著布萊兹。「如果你是為了朋友而活的話，那麼你今後就為我而活！」布萊兹帶著哽咽的語氣指著蘇的胸口說，「拉肖恩，請祢救他吧！」

　　拉肖恩聽到朋友的話，微笑著隨後將手伸到蘇的胸口閉上眼，湛藍色的光芒照亮他的傷口。

　　「……這是什麼奇怪的理由啊……沒想到當時怕的要命的你，竟然比厄爾耶還要……固執啊……」蘇閉上雙眼含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