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每個人都需要一個霹靂包,就像在人生走向絕路時,如果有人可以為你搭一座橋。
在這幾次的諮商裡,我學到了一些重要的概念,也許再過幾個月就忘了,所以很值得記錄下來。
第一次諮商時我很抗拒回答心虹的問題,任何的問題。
是什麼使我抗拒?現在想來,應該就是我的驚驚,他在我聽到每個關鍵字時即時的亮起了紅燈,使我懷疑、使我膽怯,使我再度築起高牆。
「跟家人的關係」、「最挫敗的經驗」、「什麼時候容易感到緊張」、「後悔的事情」這些問題就像是強迫把拋在腦後區的記憶重新喚醒的機制,而這些記憶對我來說並不是愉快的記憶,他們是憤怒的、噁心的、也的確是令我感到緊張的。
我想驚驚是為了保護我,因為畢竟我已經靠著遺忘活到了今天,我有足夠的能力去承受這些不舒服嗎?我不知道,而驚驚選擇了最安全的方式。
也許我常常透過閱讀做所謂的「自我解構」,但是在面對心虹的提問時,我還是沒辦法坦然的回答,這種情況令我感到沮喪,會不會以前的思考其實只是一種自我催眠,我其實從來沒有變得更進步、沒有更誠實,也從來不曾變好過。那些日子的自問自答,其實就是自問自答而已,一切都是謊言、自我欺瞞。
我心裡有答案,但是我在之後的諮商只告訴心虹:「我想面對這些事情。」
一般而言,憂憂是我的主控情緒,雖然是悲傷的情緒,但是對我來說,他更代表了同理心。
心虹讓我做了一個小活動,把面前的白色抱枕想像成被同學們和老師排擠的我的童年,我該對他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呢?
我沉默地看著那慘白的童年,不知道為何眼淚簌簌的落下,「如何把一個調皮的小孩教乖」一直是千古難題,但是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很簡單,就是一次的心理創傷而已,我還記得那天一向聒噪的我沉默了一整天,轉變成了一個善於察言觀色但不自信的人,而且到現在都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可以這樣傷害我。
「來吧!不要理他們,我帶你出去玩。」這是我對我的童年說的話。
在這句話的背後,我依然記得當時6歲的我是多麼的無助,他沒有選擇快樂的能力,也沒有轉念的能力,就連拋在腦後區也消化不了這麼強烈的絕望。
我決定要帶他出去玩,可是心虹說,不要忘記了,那個童年是你的童年,是你在對自己說這句話。我給了我慘白的童年一個深深的擁抱,原來我一直都沒有好好的在意過自己的情緒。
我總是非常熱心的關心別人、照顧別人,卻對自己的挫敗逞強以對,我有問過自己「你還好嗎?」「要不要出去玩?」嗎?沒有,連這樣的想法都不曾有過。
最後心虹要我給童年的自己一句勉勵的話。我告訴他「要勇敢一點,我知道你做的到。」
心虹說,他要把這句話轉贈給我,在未來我面對任何困難的時候,記得用上。
當我看到電影裡焦焦在控制台瘋狂繞圈,又在控制台前定住時,好像在焦焦的身影裡看見我自己,我曾經無數次這樣無以名狀的繞圈,也曾經在人群中定住。我感受過旁人異樣的目光,也在無數個應該走入人群的時候選擇繞過。
在看腦筋急轉彎2前,我一直以為有人把我的樂樂關進監獄,對我的焦焦下了毒,後來才知道是因為自己對生活的失控,也讓我的大腦總部跟著失控,感覺是焦焦在傷害我,其實所有的情緒都以他們不同的個性在發著脾氣。
朋友說我是一個過份檢討自己的人,我卻總覺得與其說是檢討自己,我更是在追求卓越,因為我想知道我犯了什麼錯,也想記下每一個犯錯的時刻,對我來說,「不再犯錯」是一件必須做到的事情。
但是心虹說,會不會我的這種心態,反而是一種「害怕」呢?我在害怕什麼呢?
所以當電影演到「I am not good enough.」的時候,我的眼淚完全沒辦法停止的流。是的,我可以勇敢的承認,我害怕我不夠好,我害怕被指責、害怕再次被拋下,害怕我喜歡的人不喜歡我。我有太多太多的害怕,但是我卻把所有的害怕都用來譴責我自己。
電影裡,讓我最心疼的,不是暴怒的樂樂,也不是被迫堅強的憂憂,而是眼睛裡噙著淚水,努力想幫助萊莉,卻搞得一塌糊塗的焦焦。
我想告訴我的焦焦,辛苦你了,我會努力的學習放過我自己。
其實樂樂是我一直沒辦法理解的角色。
對我來說,尤其是出社會以後,已經很難說什麼時候是真正快樂的時候。
有時候看著低級的笑話噗嗤一笑,內心卻滿是空虛;有時候完成某件事情,雖然沒有快樂的感覺,卻有強烈的滿足感。
或許是因為年歲漸長,快樂對我來說已經不是一件那麼單純的事情,他是混合著興奮、滿足感、成就感的複合式情緒。
但是我可以理解電影最後,樂樂操控著萊莉享受在曲棍球裡的場景,那就是一種心流狀態,就好比我看邱妙津的散文的時候、或是我看多藍的電影的時候,又或者是我跑步和騎單車到忘我的時候。
心虹說,運動和興趣會幫助我情緒穩定。體現在我身上的就是,我有很多的方式進入心流,而在心流的盡頭,是愉快舞蹈的我和樂樂。
心虹說,我的敏感是我的天賦套餐,如果我沒有這份敏感,或許更無憂無慮,但是可能就沒辦法感受到世界的更細微之處,相反的,雖然敏感讓我吃足苦頭,但是也讓我成為了現在的我自己,所以不用去羨慕別人,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人生的課題要面對。
我很喜歡每一次信念誕生的時刻,對萊莉來說,那可能是他的價值觀發生轉變的時刻,但對我來說,那是終於找到人生意義的時刻。
第一次信念的誕生,主要是因為與家人和朋友們之間的相處,使萊莉確立了自己的價值觀,認為自己是一個好人。雖然這只是故事的開頭而已,我卻已經忍不住的泛淚,因為就我的感受來說,在成長的道路上,包括家人和朋友,真的對我付出過無私的愛的人,屈指可數。
或許這不是他們的錯,而是因為我總是不夠自信、太多疑,輕易的把別人的行為解讀成別有用心,雖然確實有效的保護自己免於傷害,但我的心中不免遺憾。
因為沒辦法自然的接受別人的好意,似乎也因此間接地喪失了無條件愛人的能力,而且在遇到困境的時候,不管掰了再多次指頭,也沒辦法有自信的告訴自己,誰是我理所當然的避風港。有時候很難說這是一種「獨立」還是自絕於人群!
第二次信念的誕生是焦焦掌控了大腦總部,拋棄了原來的信念,讓「I am not good enough.」長了出來。
這應該是每個人都會有過的時期。無論是容貌焦慮、身材焦慮、成績焦慮、有沒有人喜歡自己的焦慮,各種各樣的焦慮,就像是小美人魚第一次用新生的腳踏上岸一樣,刺痛又充滿新奇,雖然是與深海女巫交換的毒藥,但是可以與心愛的王子相聚的話,似乎就可以說服自己,這是成長的必要之惡吧!
但是小美人魚不知道的是,王子從來就沒有不愛他,只是為了把腳長出來而失去了聲音的他,也一併的失去了表白的能力,後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小美人魚為了不傷害王子,選擇化為泡沫,消失在世界上。
電影裡萊莉的答案是,接受那個不完美的自己、常常犯錯的自己、焦慮的自己。所以我也覺得無論是小美人魚或我,都應該這樣,去愛那個容貌、身材不出眾的自己、常常什麼都做不好、笨拙的自己。
這樣愛著自己的我,或許可以做出跟故事裡的小美人魚不同的選擇,用真實的樣貌去向王子表白,而即使真的被拒絕了,也可以不用太難過,因為如果王子不需要我的愛,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有了足夠的愛,而這並不是一件壞事。
更重要的是,比起愛王子,我已經先愛我自己了。
萊莉在電影最後長出來的信念,是一個接受自己不完美的複雜信念,而最後的開放式結局沒有明確地說出,萊莉究竟有沒有被曲棍球隊錄取。
就像在這幾次諮商的最後,心虹也沒有告訴我,我的腦袋到底生了什麼病,因為他說心理諮商就像一個手電筒,雖然可以照亮我心裡的角落,但是終究還是要透過我自己的眼睛去看,如果我自己發現不了也沒辦法。
不過至少在這幾次諮商下來,我的症狀奇蹟似的大幅好轉了,我猜或許我對人群的恐懼就像我的快樂一樣,是一種複合式的情緒,需要滿足很多條件才會出現。雖然可能註定要一輩子跟他共處了,但是我還是可以越來越了解他,好好地跟他生活在一起。
如果我的恐懼也可以擬人化,我想對他說什麼或做什麼呢?
我想我不會恨他或揍他,我應該會給他一個擁抱,和一個真誠的感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