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哉乾元》第六章、青璇

　　去過師父的小院後，受到鼓勵的青雲本來想先回自己的小院，專心研讀這幾本綠皮道經。但想起赤煙木牌上寫，過幾日要把昆吾訣放回第七層。於是，決定還是先去藏書閣，把昆吾訣背下來，以免自己還沒能看懂，昆吾訣就被放回去。

　　或許是青雲成日念誦道經的關係，雖然早上讀得頭昏腦脹，用過膳後，疲勞感卻恢復得差不多了。他感覺自己又神采奕奕，精神飽滿。

　　當他再次來到藏書閣外，門外的老者已經不見了。離開時就沒看到，彷彿對方就是特地來等自己這個新報道的弟子。

　　感嘆了一下，自從認識了師父，遇見的道士和和尚總是神神秘秘，也許等到自己入道後，成為同一類人，到時大概就能理解了。

　　走到放昆吾訣的那排書櫃，青雲卻發現，自己早上站的位置已經有人，而且對方還正津津有味地翻看著昆吾訣。

　　那是一名紅衣女子，穿著明顯與道觀弟子不同。身穿一套大紅錦袍，身上還多了許多道士、道姑身上沒有的華麗首飾。側面看去，白皙柔美的頸部曲線，讓很少與同齡女子相處的青雲臉色有些發熱。

　　似乎是發覺了青雲的到來，女子轉過身來面對青雲，只見螓首峨嵋，傾城絕麗。雖不至於像赤煙師伯那樣，成熟美艷，卻另有一份出水芙蓉的妙齡風采。

　　女子睫毛撲扇，露出淺淺的笑容，向青雲說道：「你就是掌門師叔新收的弟子吧？」

　　青雲臉色漲紅，侷促地答道：「是，我、我、你⋯⋯那個。」

　　紅衣女子揚了揚手上的昆吾訣，掩嘴笑道：「這是你的，對嗎？」

　　「是⋯⋯不、不是。」說是，聽上去像要占為己有，說不是，卻又像在推卸責任。青雲慌亂得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就在他打算一咬牙，將責任全部擔下時，女子卻說了。

　　「哈哈，我知道。肯定是師父放在這裡的吧？」

　　「師父？」青雲有些好奇，沖淡了幾分羞澀。

　　「嗯，赤煙長老就是我的師父。」女子肯定了青雲的猜測。

　　青雲頓時露出笑容，難怪對方會知道昆吾訣在這裡。他還以為被人發現，昆吾訣要被收回去了。

　　「貧道道號青璇，初次見面，師弟。」

　　女子巧笑嫣然，大方地伸出手背。青雲小心翼翼地將右手手背靠上去，短暫輕碰後，少年觸電般地收回手，一張臉迅速漲紅。這是道士之間的觸手禮，意為「道友」。否則平時不能隨意稱呼「道友」。上古年間，便有道士利用道友二字，戕害其他道士，因此未接過觸手禮的道士，絕對不能貿然稱其「道友」。

　　而同門之間，第一次友好見面，通常便會直接行觸手禮，表示雙方相處愉快。這時不進行觸手禮，反而會讓人猜想，是否是自己得罪了他人。青雲之前便和其他同門行過觸手禮，但卻都沒有這次的異樣感覺。

　　他摀著胸口，感受那股從未體會過的怦然心動，卻是有些茫然。女子本來大大方方，看見青雲這副樣子，卻是有些不滿地嬌嗔道：「你、你臉紅幹嘛？害我也⋯⋯」

　　「對不住，我、我也不知道，就是突然覺得很熱。」青雲用手搧著，試圖驅散臉上那股燥熱。

　　青雲一臉慌忙，正想轉身逃離，青璇卻直接上前拉住他的手。急喊道：「等一下。」

　　手被拉住，青雲更是慌張。身軀已經轉過一半，卻絲毫不敢回頭，只能看向前方，緊張地問道：「怎、怎麼了？」

　　青璇見他這副模樣，心下也不由得有些慌亂，手上微微一鬆，卻又不敢完全放開手，怕對方就此跑掉，想到這裡，連忙又握緊那隻手。她語氣急促地對青雲交代道：「師父讓我來教你修習昆吾訣，明天到青木峰頂的青木湖來。」

　　說完，青璇立刻放開了青雲的手，轉身快步離開。而青雲聽見昆吾訣，也冷靜了下來。

　　他輕吁了一口氣，像是要把腹裡的燥熱吐出，然後才轉過身，看向青璇有些慌張的背影，自言自語道：「早說啊⋯⋯」

　　傍晚，回到小院。青璇離去後，青雲總是一直想起那位穿著紅衣的女孩。以至於整個下午，什麼道經都讀不進腦袋裡，更別談背下多少內容。

　　而進到屋裡後，青雲這裡摸摸，那裡摸摸。不知不覺便繞起長柄大刀來回踱步，腦海裡總是縈繞著下午那張俏臉，臉上不自覺露出微笑。他完全靜不下心來，對自己現在在幹什麼也毫無所覺。

　　直到他踢到一塊木牌，才驀然清醒過來。

　　青雲連忙撿起這塊木牌，因為剛剛的心不在焉，他並沒有注意到這塊擺在長柄大刀前的新木牌。雖然心中已經有所猜測，但青雲還是低頭看向木牌內容，確認將木牌放在這的人，是否和自己想的一樣。果不其然，放木牌的人，又是那位師伯。

　　只見上面寫著：貧道蒙蔽了天機，除非掌門刻意推算，否則定算不到此院內的狀況。這幾日，赤霄也沒空去你小院。不過，你還是得趕快入道，學習袖裡乾坤，才能將這份禮物收進囊中，避免被發現。

　　正面寫到此處，已經沒多少位置，於是青雲將木牌翻面，果然還有內容。

　　木牌背面繼續寫：青璇乃赤松愛女，也是貧道唯一的徒弟。青璇打小對道的理解便非常透徹，有她的幫助，相信你很快便能掌握昆吾煉體訣。袖裡乾坤這等小術，也可以向她請教。

　　用手摩娑木牌上那兩個字，青雲嘴邊流洩出一抹笑意，對於明天的湖邊之行，更為期待。

　　隔日清晨，由於昨日青璇並未交代時間。因此，青雲一大早便從小院出發，小院位於青木峰的半山腰處，青雲只能沿著蜿蜒的山路小徑向上而行。

　　他曾好奇問過師父，為何當時說「住在山裡的人便是仙」，五行觀涵蓋群山，卻自稱道士。青雲記得，赤霄只是淡淡地回答道：「道士，乃開道之士。既然為人族開出了道，自然必須守住，這就和仙不同。而且道士走了，仙自然就會來佔。那麼你說，道士為了方便開道，為了與仙力敵，是不是也該住到山裡？」

　　雖然道理有些古怪，但也還能勉強說得通。所以，青雲也就接受了「道士為了不讓仙住在山裡，所以只好先行佔山圈地」這個乍聽之下有些奇怪的說法。

　　一路胡思亂想，青雲手探在懷裡，不住地摩娑綠皮道經的封面。他不知道青璇什麼時候會到，自然還是將經書帶在身上，免得荒廢了時間。至少青璇如果晚到，他還能在湖邊先研讀這幾本師父給的道經。

　　不過，既然身為道士，即使是出身優渥的青璇，自然也不可能如同一般富家千金，會在家裡睡懶覺。

　　當青雲爬到清木湖時，青璇已經坐在湖邊的大石頭上。她正拿著一把梳子，梳理那一頭烏黑秀髮。

　　風景秀麗，美人如畫。青雲頓時看呆了眼，傻在原地，眼中隱約露出癡迷神態。

　　「過來吧。」青璇有些慵懶的聲音響起。雖然沒有刻意喚出道號，但青雲卻知道對方是在招呼自己。

　　輕輕晃了晃腦袋，青雲試圖甩去心裡的雜念。他趕緊告訴自己，今日上來，是向青璇學習昆吾訣，可不能老是分心，惹得對方生氣。

　　青雲走近後。青璇已經從石頭上下來，站到了青雲身前。她身上整整齊齊，配上白皙無瑕的美貌，讓少年臉上不禁又是一陣發熱。

　　青璇卻是沒有昨日的慌張，而是神態平靜地拿出一本藍皮道經。上面赫然寫著「昆吾訣」。

　　「這⋯⋯」青雲納悶，不是說藏書閣的書不允許帶出嗎？

　　「這是師傅那裡的正本。藏經閣裡的是副本，昆吾訣本來就是師父上交給門派的煉體法門。」青璇解釋道。

　　沒有多做閒聊，青璇翻開昆吾訣，逕自將頁面停在青雲當時看不懂的修練法上。

　　她指著上面的內容，問道：「是不是從這邊開始就看不懂了？」

　　青璇身體靠得極近，讓青雲都能聞到她頭髮間的芬芳。心猿意馬的同時，青雲忍不住向後挪了挪，並點頭道：「是。」

　　有些奇怪地看了青雲一眼，似乎是不懂為什麼青雲要挪開身體。不過青璇也沒有多做探究，而是直接開始講解。

　　「這段的意思是，人的軀體，是由數不盡的微小所構成。它們遵循於某個規律而動，我們稱之為源。這個字，也讀做元。」說到這裡，青璇抬頭看著青雲，用眼神詢問他是否明白。

　　經過青璇講解，青雲終於明白這段的意思，迫不及待指向後面的段落問道：「那後面呢？」

　　「修道的過程，就是先能夠觀察元。能夠觀察元，才能夠明白它的震動。能夠明白它的震動，才能夠改變它的規律。」青璇再次看向青雲。

　　青雲蹙起雙眉，若有所思。青璇默默等候，並沒有出聲催促。直到青雲想通了這部分，皺起的眉頭鬆了開來，青璇才再度向下講解。

　　「所謂凡人，就是不能夠觀察元的人。他們不能直接看見元，自然也無法操控元。而在元的自然運轉之間，必然會有損傷。這不是上天在折損凡人的壽命，而是人類自身元的運轉，導致壽命有所極限。」這部分並不重要，只是在加強前段的理解。因此，青璇只是簡短說明後，沒有多做停頓便繼續往下說。

　　「而修道者，如果能夠控制身體內的元。摸清楚它們震動的規律，操控它們，與周遭的環境中的元一起振動。那麼，我們身軀內的元，在日日夜夜運轉中造成的損傷，和失去的道力，將會得到補充。」

　　這部份只是概述，因此青璇確認青雲能夠理解後，便繼續向下說。

　　「而如果能夠掌控全身的元，跟隨昆吾的節奏震動。那麼，就能學會昆吾訣。」指向該段的最後，青璇這麼說。

　　青雲則是恍然大悟，但同時也感覺玄奧莫測。對於如何觀看元，掌控元，那是一點都沒有頭緒。

　　「入道者，便是能夠觀看元，並且能初步掌控體內部分元的人。」青璇說出了書上沒寫的內容，又補充說明：「這些是基礎的知識，昆吾訣本身是極為高明的修練法，裡面自然不會多提。」

　　發現青雲對這些事情一無所知後。接下來，青璇便開始向青雲解釋，關於修行的基礎。也開始教導他基礎的內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