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保護被霸凌孩子的泰迪熊

陳憶菁在午後拜訪醫院時，醫院大廳裡並沒有太多人。

「妳好──」

櫃檯前通常都是兩個護士輪流值班，不過憶菁每次見到的都是這個綁著包包頭，年紀在二十五到三十之間的護士。

「哈囉，今天也來看朋友嗎？」護士地用很像某位剛出道的VTuber的聲音問候。

「因為他都沒有來上課，所以我也要幫他帶筆記過來嘛！弘諭的傷快好了嗎？」

「醫生剛才幫他做過檢查，他一定很快就可以康復的！」

「好，那我要去看他囉！」

護士露出可人的微笑並眨眨眼，接著拿起話筒撥下號碼講了幾句。

推開病房門，憶菁看到病床上躺著一個身上包著繃帶的國中生，他的名字叫周弘諭。

他有張圓圓的臉與原本應該閃閃發亮的眼睛，不過被揍過那一拳之後現在已經失去了光輝。

「嗨，諭諭！我把今天上課的筆記帶來給你看了！」

綁著雙馬尾的同班同學然後表情硬得像戴著人皮面具的弘諭看著她放在面前的草莓圖案筆記本，他的嘴角這才露出一點點笑容。

「……妳把筆記的照片傳給我不就好了。」

「不行啦，筆記這種東西一定要親筆抄下來才會有用！反正你住院也沒事，趕快抄一抄嘛！哦、你現在還會不會痛？」

「妳在說什麼廢話。」

嘴上這麼說，弘諭還是用完好的右手拿起筆抄筆記。他知道憶菁只是為了找藉口來看自己才這麼做，但他沒有把這件事說破。

「除了筆記之外，我今天還帶了一件探病禮喔！」

憶菁把剛才就抱在手上的大盒子放到弘諭的病床上，然後幫他打開。

裡面放著一隻棕色的泰迪熊。

「幹嘛，不要把我當成幼稚園的小孩。」弘諭懶懶吐槽。

「才沒有，you are very impolite！」憶菁用英文課剛學到的句子回應。

「這個是我在我家附近的古董雜貨店裡看到的，聽說這是一隻有魔法的泰迪熊，會實現擁有它的人的願望喔！這是古董店的老闆告訴我的。」

「我看起來這麼好騙嗎。」

「反正這是送你的禮物，你晚上就抱著它睡覺吧！」

「這隻熊有沒有洗乾淨？裡面可能有塵蟎。」

弘諭把這隻泰迪熊丟在床頭櫃上，沒有理它。

晚上，弘諭又做了惡夢。

夢裡面的自己被十幾個長著人頭的魔物包圍。他們全部都是在八年九班霸凌自己的同學變成的。

夢裡面的自己不停向對方求饒，可是對方完全不聽，依然對自己拳打腳踢。

接著弘諭驚醒了。

病房裡一片醒寂，弘諭感受到一陣厭惡的感覺。這些記憶不管在現實中還是在夢中都不停折磨著他，簡直是比夢魘還要憎恨的存在。

「你做了惡夢嗎？」

病房裡面有人說話的聲音傳來。

弘諭忍不住緊張地四處張望。他沒聽過那個聲音，聲色聽起來像少年。

「我在這裡，在你的櫃子上。」

弘諭猛然轉頭，他看到今天憶菁送給他的那隻泰迪熊從櫃子上站起來，還開心地向他打招呼。

「鬼啊！」

「我不是鬼，我是專門保護孩子的魔法泰迪熊。」魔法泰迪熊禮貌地進行自我介紹。

「你要幹嘛。」

「因為你現在是我的新的主人了，所以我想幫你實現一個願望！」

「實、實現願望嗎？」弘諭問道：

「你想要什麼？你想奪走我的靈魂嗎？」

「小朋友，我不是要騙你的靈魂的惡魔，我是想要守護你的魔法泰迪熊！」

「你不想要我的靈魂的話，那你要做義工嗎？」

「當然有條件。小朋友，你先告訴我你現在的願望吧！是不是想要向那些害你做惡夢還有躺在這裡的人報仇呢？」

弘諭不禁輕輕咬牙。

「真的可以幹掉他們嗎？」

「我現在的力量沒辦法保證把每個人都澈底殺掉，可是打到重傷是可以的。」泰迪熊說明：

「來說說條件吧。只要你接下來一年的時間會好好疼愛我的話，那我就幫你報仇！這個就是我們之間的約定！」

弘諭面對著會說話的泰迪熊，他口中清晰明白地複誦一次：「如果我答應跟你之間的約定的話……你真的會幫我把學校的那些人……」

「當然，我是負責保護弱小兒童的魔法泰迪熊，只要你想要的話，就算要送你到南極跟企鵝一起享受假期也可以！」

「被人用這種比畜牲還賤的方式對待，誰忍得下去啊！幹！」

他忿忿地反駁回去，泰迪熊看得出來他眼中湧現了比岩漿還猛烈的憎恨。

「明明沒做什麼，每次被打的人都是我！」

「可憐的孩子，難怪你會希望我痛扁他們一頓。」泰迪熊感同身受：「我知道了。如果你答應接下來一年會好好疼愛我的話，那我就幫你去打那些人！」

「我答應你。」反正只是接下來的一年時間都要疼愛這隻泰迪熊，跟被打的痛苦與恐懼比起來，其實也不算什麼大事了。

「謝謝你，小朋友！你叫什麼名字？」

「周弘諭。」

「弘諭，我跟你現在開始就是好朋友了，我一定會幫你教訓那些人！」

說完，泰迪熊就跑出病房，留下弘諭與隔壁床不認識的熟睡大叔在現場。

※

除了老師以外，所有人經過二年九班的教室都跟路過沒沖水的廁所一樣厭惡。就連三年級的人聽到這個班也要皺眉頭。原因無他，就是因為學校裡面的被害人太多了，二年九班的那夥人根本是瘟神代名詞。

帶頭的人名叫柳柏琪，綽號叫勃爺，是個精神異常的人渣。

他最喜歡用拳打腳踢的暴力對待其他人，就算對方是老人也不會手軟。因為他老爸是B市議員，所以班上有一群人自願當他的跟班，陪他一起吃香喝辣。

聽說曾有學弟在走廊上撞到他沒有道歉，結果當天晚上馬上慘遭他撂來的五十多人圍毆到休學。

「把啤酒拿過來，聽不懂人話是不是啦笨蛋！」

同時柏琪最喜歡用「笨蛋」來侮辱人。同學幫他裝的開水稍微灑出來一點就要罵笨蛋、走路稍微大聲一點也要罵人笨蛋、講錯一句話當然要罵得更大聲，但因為當他跟班就有不少好處可以拿，大家都決定忍耐。

便利商店的店員雖然不爽，但還是乖乖聽話幫他去貨架那邊把600ml的玻璃瓶裝啤酒半打拿過來。六個未成年國中屁孩拿著啤酒，在沒有人的廢墟那邊飲酒作樂。

「等一下要去哪裡玩？勃爺？」

「昨天去過夜店，今天乾脆去KTV夜唱一整晚好了！」

「爽啦，好耶！」

就在五個跟班陪著柏琪歡呼時，廢墟的雜草堆裡突然傳來一陣雜音。

有一隻泰迪熊從草叢裡面走出來。

「三小，這是什麼遙控玩具嗎？」

柏琪發出誇張的叫聲，然後湊過去看那隻會自己走路的泰迪熊。

「看屁啊，沒看過會走路的泰迪熊是不是！」泰迪熊突然對著柏琪開嗆。

「你們這些小屁孩，整天除了霸凌人還會幹嘛，吃飯喝茶然後製造大便嗎？真是沒用，從我身上拔下來的毛都比你們的存在價值還要高！你們這些大便製造機有夠吵！」

被嗆的柏琪先愣了一下，下一刻錯愕才慢慢轉變為憤怒，他的拳頭正在發抖。

「你是什麼東西……居然敢嗆我？你這隻垃圾玩具熊，我要把你撕爛，我要殺了你！」

屁孩頭頭大叫怒吼，就連平時跟他一塊玩的朋友也沒看過他這麼憤怒的模樣。

但泰迪熊依然維持親切表情──畢竟玩具熊無法露出親切以外的表情。

「不要動不動就把殺人這種事掛在嘴上啦，這個時代的屁孩都有暴力傾向嗎？歸剛欸！」

「把它打爛！」

柏琪一聲令下，其他五個人就一起抓起地上的木棒等兇器直接朝泰迪熊身上痛扁。

但是所有攻擊都是徒勞無功。

泰迪熊伸出熊爪，用爪子完美地抓住所有兇器，同時用真正的熊一樣的力道把兇器抓住丟到一旁。

「爛玩具，不要囂張了！」

柏琪從口袋裡面掏出一把小刀，接著朝泰迪熊的身上揮去。

泰迪熊用熊爪抵擋幾下攻擊，趁著柏琪遲疑的幾秒空檔，反過來抓住他的手，然後奪下小刀，用力捅進柏琪的手臂裡。

「啊啊啊啊啊！！！」

柏琪痛到倒在地上，像孩子一樣大聲慘叫。

「勃爺！！」

五個跟班都從囂張屁孩變成不會說話的小嬰兒，站在旁邊目瞪口呆。

「下一個是誰？」泰迪熊朝五個屁孩挑釁：「還是你們想要五個一起上？」

「怕你啊！如果想打的話我們就一起上啊！」

五個人覺得人多可以壯膽，於是真的同時撲上去，來一場五打一對決。

但他們馬上就為這個決定後悔了。

眼前的泰迪熊擁有跟真正的熊一樣的驚人臂力，就算被五個人類小孩圍毆也一派輕鬆地抵擋下來。

「就這樣子嗎？現在的人類屁孩居然弱到這種程度，讓我無聊到打哈欠。」

泰迪熊真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把五個人全部甩開，他們一起飛出去，腦袋撞上廢墟的水泥牆，泰迪熊的力道強得讓他們都得到腦震盪。

「來做個了結吧。」

泰迪熊來到柏琪身邊，看著柏琪在地上叫喊著「不要靠近我」，然後伸長爪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你要不要為你以前到現在的所作所為悔改？」

「幹……誰要向你低頭……」

「那就接制裁吧，屁孩！」

泰迪熊的熊爪直接抓毀他的臉，讓他永遠為自己暴力霸凌他人的罪後悔。

※

「你成功把那個人渣打敗了嗎？」

弘諭聲音很吃驚。

「沒錯，現在他的雙眼全瞎，一隻手殘廢，以後也別想再欺負任何人。」

弘諭也笑了，而且還不曾笑得那麼大聲，口水從他嘴角大量流下，但他也不擦了。

「哈哈哈……太棒了，我覺得真爽快！謝謝你幫我報仇！」

「不用客氣。」泰迪熊展開雙臂想要抱抱：「那麼按照約定，接下來的一年請你好好疼愛我！」

「好啊，我答應你！」

弘諭也張開雙臂，把泰迪熊擁抱到懷裡。

一人一熊緊緊擁抱。

「噗……」

這時，弘諭突然發出慘叫。

「好痛……我的肚子那邊好痛……」

弘諭低頭一看，泰迪熊的爪子竟然劃傷他的肚皮。

「對不起，弘諭……」泰迪熊連忙把熊爪移開，幸好只是皮肉傷。

「我太興奮了，所以忘記把爪子收起來了，對不起，我們再來擁抱一次吧！」

把爪子收起來的泰迪熊重新湊過來，再抱弘諭一次。

但因為泰迪熊的力量就跟一隻真正的棕熊一樣，身為人類的弘諭根本無法承受這麼巨大的力量，他的脊椎骨直接斷裂。

「噢不！」

魔法泰迪熊發出懊惱的叫聲。

「我又不小心把這個人類給抱死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