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弟倆回到家,雪彥緊擁夏彥,無可自抑的顫抖,心底那股驚惶已讓她徹底無法冷靜。男孩抵住她髮心,摟緊女孩,想緩和姊姊情緒,但也有些失去鎮定。許久後,倆人互視,只祈望父親真的只是為了學校瑣事才要單獨見他。
他們還不知道,風暴即將降臨在倆人的小世界裏。
夏彥邊思索父親會對自己說些什麼,邊收拾東西,沒理會在他身邊徘徊的少女。
荷芮看著他,對昨天自己一時失言感到後悔。雖然在事後面對同學的拷問,她胡扯說揀到過夏彥的皮夾,裏面有他們三人的合影才知道他姊姊模樣,謊言圓滿落幕,可她卻感到夏彥的疏冷,不再如從前般溫和。
少女想解釋自己昨天不是故意要對他父親那樣講,見了眉眼冷漠的男孩已起身,只能急促慌張的開口:「夏彥......我......」話還沒說完,人就離去。
荷芮這才明白,他可能再不會對自己那樣和煦的笑了。
夏彥抵達父親落腳的酒店,深深幾個呼吸後才敲響房門。
承洋冷肅的面容讓他心裏再無法鎮定,父親的神情分明確定了什麼。
夏彥維持著臉上的從容,逕自坐下:「學校還有什麼事?」
承洋盯著兒子並不開口。
男孩只好自顧自的說:「爸,你不是說有事沒處理完?」
承洋仍緊盯著他,默了許久才緩緩言道:「你和姊姊怎麼回事?都說清楚,不用瞞我,你也騙不過。」
夏彥緊繃著背:「我和姊......?能有什麼事。爸,你指什麼?」
承洋忽地滿心蒼涼,重重抹了自己的臉ㄧ把:「你什麼時候對雪彥有這種心思?你們現在到什麼程度?」
父子倆相視,隱隱有對峙的有風雷之勢。
許久後,夏彥低下頭,看不出情緒:「我愛她。」
承洋痛心又悲哀,手肘撐著膝頭,捂住臉,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不發一語。
老天究竟還是沒放過他,將報應輪迴到了自己兒女身上,他回想雪彥誕下的那日,自己和苡清有多不能面對那個小女嬰。
往事如驚滔駭浪在心底翻湧,一幕幕清晰映在腦海。
時間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抬起頭,蹙起兩道劍眉卻閉著眼:「她是你親姊姊!」
夏彥帶著幾分冷,幾分倔,但更多的是不在乎:「我知道。那,又如何!」
承洋分不清自己是驚怒還是哀痛,睜眼盯著兒子:「你書也別唸了,今天我跟你回雪彥家打包,你給我住在這裡,我們這幾天就走。」
夏彥倔犟的看向父親:「你只能鎖著我到成年,現在逼我有意義嗎!」
承洋再無力和兒子對峙,只能靠向椅背,緩緩開口:「......你們,不會有未來。」
夏彥冷漠的說:「等我畢業就帶她走,不會礙你的眼。有沒有未來不是你說了算。」
承洋幾度幾乎要出口他和苡清的往事卻忍住。他細看兒子的眼神,那有純粹的深情和保護慾跟責任感,已是個成年男人。
恍若當年他對妹妹......
承洋靜默一瞬:「別逼我跟雪彥談。」
夏彥動搖了。
他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可決不願讓她受傷。
男孩咬牙,試圖軟化父親:「我是認真的,我不會傷害姊姊。」
承洋如何不知兒子個性,雪彥定是他心上的肉,更是把刀。他絲毫不為所動的開口:「跟我回去,這事沒得商量。」
夏彥臉色青白一陣,全面潰敗般,伏在膝頭。許久後,他抬起身,直視父親時已看不出情緒:「給我幾天時間和她跟楊阿姨好好解釋,我們就這麼走,太突然。你總不希望楊阿姨問你什麼吧。」
他深知父親雖不常和姊姊她們連絡,但始終對苡清母女有份特殊的思念,這點,他看得很清楚。
果然,承洋鬆動了些:「兩天。我不管你用什麼藉口,兩天內就給我搬過來,不然我找雪彥談。」
夏彥心底沉甸甸的悶痛。
思索著用什麼理由來合理自己兩天內要搬去爸落腳的酒店,卻能同時維持讓姊姊不懷疑父親已知情的藉口。
雪彥和自己不同,她會毀滅在這個真相裡,那會讓他痛如剜心。
到了姊姊家樓下,他深呼吸,腦海細細回想自己給的理由會不會太突兀,不能讓雪彥有絲毫懷疑父親已知曉。
夏彥在廊下徘徊,遲遲不上樓。
雪彥在書房裡發呆,手上抓著筆,紙上卻一片空白,心思還在父親和弟弟身上。
鑰匙轉動聲傳來,她想走出去又不敢面對,只微微顫抖。
心,隨走近的腳步聲愈跳愈快,她卻無法動彈,餘光只見弟弟的腳在身邊停下。
一雙手將她摟進懷裏:「不是我們的事,是我媽病了。爸希望我這幾天收拾一下跟他回去,妳別擔心。」
雪彥大聲喘氣,原來,剛剛自己居然連呼吸都屏住都不自知。
她隨即捧著弟弟臉頰,關切的問他病情狀況。
夏彥輕撫頰上的手,眼神毫不閃躲的回:「很嚴重,所以我也擔心爸的心情,這兩天內會搬過去陪他住。」
雪彥擁住弟弟細聲安慰,卻又道:「怎麼爸都沒提?」
夏彥吻著姊姊手心避開她的直視:「他不想讓這件事影響那天晚餐的氣氛,爸不是容易情緒外露的人。」
男孩輕描淡寫的帶過,捏準姊姊對父親性子並不熟悉,隨口扯謊要讓她全然放心。
雪彥在他懷裡徹底放鬆下來,卻又對自己這樣的心情感到對弟弟內疚,只不住聲的安慰夏彥,說他母親一定會安好無恙。
男孩如何不明白姊姊的心思?心下翻湧的他只能將她揉進懷裡,再說不出一句話來。雪彥只道弟弟憂心母親病情,絲毫不懷疑父親早知道他們的關係,但對提前的別離,心底泛著酸楚,卻不敢表現出來。
承洋和兒子再度到校處理一切事宜,夏彥已完全看不出任何痕跡的自在和同學們道別。幾個少年男女不停追問突如其來的離別原因,承洋輕描淡寫的以家事二字堵住了所有疑問,便走遠讓兒子和朋友話別。
荷芮站在幾步外,臉色蒼白,直覺夏彥突然離去和自己有關。
她想上前又怯怯不敢,忽然,不知被哪個同學推了一把:「再不告別沒機會了。」
少女踉蹌向前幾步,穩住身子,男孩正望著她。
「......我......我......」
荷芮漲紅了臉,卻不知道怎麼和夏彥說清楚自己真的不是有意的。同學們紛紛鬨笑起來,她更是一個字都吐不出口。
夏彥面無表情,僅淡淡的說:「有緣再見。」便轉身和其他同學邊說笑邊告別,荷芮卻無勇氣上前多言,她明白,自己這輩子怕是再也沒有機會和他說話,跟見到他當時對自己揚起筆袋,說要請她喝飲料的模樣了。
雪彥呆坐在房裡,胸口悶堵。理智上想說服自己,這提前的別離只是早了沒多久,他們很快就能重聚。
也許,自己能在放假時去看他?
也許,每天視訊?
也許......
......
......
種種理由都壓不下那股鈍痛。女孩喘了口氣,想甩開自己愈來愈難受的感覺,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不知不覺中,她坐在夏彥房裏發呆,連弟弟開門的聲音都沒聽到。
夏彥回房就是這幕。
姊姊如毫無生氣的木偶,看在自己眼裏,鈍刀剮肉似的疼。
男孩走入房內,單腿跪在她身側,手撫向女孩臉頰,輕輕摩挲。
雪彥回過神,握住弟弟的手:「我們來整理行李吧。」
她眼角泛紅,夏彥只看得心如刀絞。
倆人將夏彥的隨身用品先分類,不隨時用到的先放在一旁,書籍只拿他會常翻的幾本放進行李廂內,收收揀揀,雪彥只覺得他好像已在慢慢遠去,手不知不覺停了下來。
忽而,她站起身,向外奔去。
夏彥ㄧ急,立刻想拉住姊姊卻落了空,他緊跟在後,卻見她翻找自己的包喃喃自語:「手機......手機......」
他握緊拳頭又鬆手,上前挽著她:「姊,別急,慢慢來。」
雪彥手下一頓,繼續翻搜。
她抬頭笑了笑:「我們來拍些照吧。」
夏彥明白姊姊的心思,任女孩拉著他,往家中各處去自拍,只要她想,什麼他都願意做。
雪彥終於放下手機,笑拉弟弟的手:「繼續整理吧。」
倆人回了臥室,重拾分類物品的工作。收拾到衣櫃,她將掛在櫃內的一件件衣物取下,忽然滾落幾盒東西,坐在地上的夏彥一看,是那天父親來時,急忙藏起的保險套。男孩順手就要揀起丟棄,女孩卻坐到身旁,按著他的手:「......別丟。」
雪彥凝視弟弟,解開一顆顆扣子,夏彥呼吸變深,緩緩靠過去,吻在姊姊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