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慧影像監控 Vidéosurveillance algorithmique, VSA

基於公共安全而使用人工智慧影像監控，可能認為侵害到隱私權、集會權及不受歧視權等基本權利。

巴黎奧運在7月26日開幕，各項賽事如火如荼地進行中。為了使賽事順利進行，在巴黎街頭到處都有警察及憲兵在巡邏，還有世界各國來派警力協助維護治安。除了部署大量警力，為了進一步加強安全措施，早在2023年3月，法國國會即通過奧運安全法案的《第七條》，允許在奧運期間使用AI透過演算法辨識公共場合中「可疑行為」。自法案提出後，飽受人權團體的抗議，認為侵害到個人隱私權、集會自由權及不受歧視權等基本權利。

國際特赦組織表示人工智能影像監控（以下簡稱VSA）的主要爭議包含：

1. 對私人生活及自由構成威脅¹：

VSA係基於收集到的大數據來分析行為，儘管法國內政部部長熱拉爾德·達馬南（Gérald Darmanin）一再表示不會採用人臉辨識²，但在這過程中必然會拍到臉部，涉及侵犯隱私權。此外，一旦人意識到自己正在被監控，將導致自我審查³來修正行為，進而影響行使某些權利。

2. 污名化⁴特定族群：

首先，行為「正常」或「可疑」的標準是什麼？已有許多研究指出，AI存有潛在歧視，演算法看似公正，但歸根究底，是「人」在決定哪些數據用於演算法，而只要是人，就會受主觀偏見影響。

3. 可能為更加侵入性的監控開先例：

在奧運期間進行監控被列為暫時性措施，但在奧運結束後，蒐集到的數據仍會繼續使用到2025年3月底，運用在體育賽事、娛樂、文化性質等大型活動場合⁵，而演變成常態。國際特赦組織法國分會科技及人權專家凱蒂·胡（Katia Roux）表示：

En devenant ⁶ le premier État membre de l’UE à le faire, la France ouvre la voie à l’utilisation et la normalisation d’outils permettant une surveillance de masse.（法國成為歐盟成員國裡第一個實施大規模監控的國家，替人工智能監控的使用及普及化開闢了道路。）

大規模的監控並非是科技進步才出現的行為，早在羅馬時代就已經有了高度發達的情報組織與間諜活動。亞維農大學羅馬史教授凱薩琳沃夫（Catherine Wolff）解釋道，羅馬帝國權貴家族間競爭激烈，必須仰賴各自的情蒐網才得以互相監視。西元前一世紀，隨著拓展的道路越來越多，奧古斯都建立郵驛系統（le cursus publicus）以交換官方文件，郵差們則利用送信途中收集情報。西元二世紀，情報系統因官方運糧隊（les Frumentarii ⁷）而完善。起初他們的任務只是收集麥穗，運送穀物到軍隊，但漸漸衍伸到收集情報，甚至刺殺敵方，成為秘密警察。最後運糧部隊因勒索敲詐等貪腐行為受詬病，被政府代理官（les agentes in rebus）取代。

除了政治利益，中世紀歐洲教會以道德監控來約束社會行為，甚至連性行為也加以規範。根據當時教會規範，每個禮拜三、五、日及彌撒前一晚都是禁止性行為的日子，一旦發現有性行為，作為贖罪⁸，違反規定者會被處罰長達40天只吃麵包及喝水，且不準參加任何禮拜。

1667年，當時的巴黎混亂無序，為了整頓秩序和保障市民安全，加百列·尼古拉·德拉雷尼（Gabriel Nicolas de La Reynie, 1625-1709）被路易十四任命為警察總局首位局長，擁有如市長般的權限，建立了現代巴黎警察系統。德拉雷尼在城市各處部署了眼線，每天接收無數的情報：監獄官、負責執行命令的官員的例行報告，由律師、法官、醫生等各行業組成的網絡中傳遞來的最新訊息，甚至專門雇用的間諜及線人以隱形墨水書寫的報告。

1799年拿破崙發動霧月政變奪取政權後，由約瑟夫·傅歇（Joseph Fouché, 1759-1820）擔任警務部長，對社會進行全面監控。歷史學家讓·馬可·貝爾烈（Jean-Marc Berlière）說明，當時警察無所不在，目的在於讓市民感受到被注視觀察著，而不敢輕舉妄動。

到了1980年代，網路和DNA的出現為監視帶來革命性發展。申根資訊系統（Système d’information，簡稱SIS）允許成員國可以查證涉嫌犯罪、失蹤人口、非法移民等資料。在連續殺人犯蒂埃里·保林（Thierry Paulin）及連續強姦犯蓋伊·喬治（Guy Georges）事件發生後，法國政府先於1987年建立自動指紋辨識檔案（Fichier automatisé des empreintes digitales，簡稱FAED），後在1998年建立國家遺傳指紋檔案（Fichier national automatisé des empreintes génétiques，簡稱FNAEG）。法國資訊自由委員會（Commission nationale de l'informatique et des libertés，簡稱CNIL）指出，截至2018年，已搜集的基因檔案已高達290萬筆。

英國哲學家邊沁（Jeremy Bentham, 1748-1832）以理性計算快樂和痛苦，表明對罪犯施加的痛苦和折磨無法最大化⁹公共幸福，於是他在1791年向法國國會提出「圓形監獄」（Panopticon）的概念，即打造一座能節省成本，同時能有效監管囚犯的監獄，但旨在符合經濟效益，而非監視。法國哲學家傅柯（Michel Foucault）在他的著作《監視與懲罰》（Surveiller et punir, 1975）中認為此種監獄設計是權力規範¹⁰的化身，因爲「囚犯永遠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被監視，但他必須確信自己隨時都可能被監視¹¹」，並預見這種無形的權力規範將擴張到整個社會。

不論個人資料收集、圓形監獄或人工智慧影像監控，本意都是為了公共福祉而設，但隨著人工智慧的發展，監控規模可能擴大，未來是否可能如傅柯所言，這些措施將使無形的權力擴張，加深被監視者與監視者間的不對等關係？

Lexique :

1.  原文是menacer notre vie privée et nos libertés：Menacer (v.t.) 威脅 ，名詞une menace (n.f.)；privé (adj.) 私人的，前面vie生活是陰性，所以加上e。

2.  La reconnaissance faciale：reconnaissance (n.f.) 認出，辨識，動詞是reconnaître (v.t.)；facial (adj.)，臉部的，前面reconnaissance是陰性，所以加上e。

3.  S’auto-censurer：censurer (v.t.) 審查，加上se為反身動詞se censurer自我檢查，再加上auto自動的，表示不由自主地自我檢查行為是否合乎規範。

4.  Stigmatiser：(v.t.) 歧視，污衊，名詞une stigmatisation (n.f.)。

5.  原文是Des manifestations sportives, récréatives ou culturelles：une manifestation (n.f.) 示威遊行，表演活動；sportif (adj.)，運動的；récréatif (adj.)，娛樂性的；culturel (adj.)，文化的。

6.  En devenant……, la France ouvre……：

[1] 這裡文法用到副動詞le gérondif，即動詞的副詞形式，作用相當於動詞的情狀補語，所以必須與主動詞為ouvre（原形動詞為ouvrir開啟）同一人稱。

[2] 副動詞永不變化，= en + 現在分詞，有肯定、否定及代名動詞的形式。

[3] 副動詞有很多用法，表示與主動詞的同時性、方式、原因、條件或假設。這裡屬於同時性的用法，法國在開啟監控普遍化的先例的同時，成為歐盟裡第一個這麼做的國家。

7. 在拉丁語，frumentum表示穀物。

8. Une pénitence：(n.f.) 處罰，苦修，形容詞pénitentiaire，感化、監獄的。

9.  Maximiser：(v.t.) 最大化，名詞maximum (n.m.)，常用片語faire le maximum pour inf. 盡全力去做某事；反義詞minimiser最小化。

10. Le pouvoir disciplinaire：disciplinaire (adj.) 紀律的，名詞une discipline (n.f.)。傅柯在《監視與懲罰》大量使用這個詞來形容空間、時間、制度及控制（l’espace disciplinaire、le temps disciplinaire、un régime disciplinaire、le contrôle disciplinaire）等等。

11. 原文是le détenu ne doit jamais savoir s’il est actuellement regardé ; mais il doit être sûr qu’il peut toujours l’être：

[1] 這裡特別要提出說明的文法是句尾中性代名詞le，因後面的動詞être是母音開頭，所以變成l’être。

[2] 由於前後兩句同樣使用被動態的用法être… regardé（被⋯監視），為避免重複，用le代替前句regardé。

參考資料：

Amnesty International, « Jo 2024 : Pourquoi la vidéosurveillance algorithmique pose problème», https://www.amnesty.fr/liberte-d-expression/actualites/pourquoi-la-videosurveillance-algorithmique-pose-probleme-cameras-technologies. Consulté le 17 juillet.

RFI, « Vidéosurveillance algorithmique aux JO : de quoi parle-t-on, et pourquoi inquiète-t-elle ? », https://www.rfi.fr/fr/france/20240326-vidéosurveillance-algorithmique-aux-jo-de-quoi-parle-t-on-et-pourquoi-inquiète-t-elle. Consulté le 20 juillet.

Mark Milligan, « The Frumentarii- Rome’s army of spies », https://www.heritagedaily.com/2023/02/the-frumentarii-romes-army-of-spies/146198. Consulté le 19 juillet.

Miren Garaicoechea, « Somme-nous toujours plus fliqués ? », in Ça m’intéresse Histoire n˚84 Mai-Juin 2024, pp.16-19

Holly Tucker, « Let there be light Paris’ first police chief exposes the unholy work afoot in the ‘crime capital of the world’ », https://news.vanderbilt.edu/2017/09/07/let-there-be-light-paris-first-police-chief-exposes-the-unholy-work-afoot-in-the-crime-capital-of-the-world/. Consulté le 19 juillet.

Michel Eltchaninoff et Océane Gustave, « Les grands dilemmes de l’utilitarisme », in Philosophie n˚149 Mai 2021, pp.46-49

Michel Foucault, Surveiller et punir, Gallimard, 1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