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中,簡寧明顯聽見另一道沉緩的呼吸聲,但她不敢妄動也沒動手開燈,深怕照亮的僅是一室冷清。 直到她被扯進一堵結實的胸膛,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牢牢圈住,她才終於確定這一切都是真的。 簡寧閉上眼睛,因過度激動而大口呼吸,劇烈的酸楚襲擊眼鼻以及心臟。 「妳去哪裡了?我等妳好久。」低啞柔嗄的磁嗓,溫柔輕訴。 簡寧慢慢伸手,情不自禁地環抱住對方的腰,哽咽喚出刻印在心版上的名字。「阿來……」 史君來的下顎摩挲著她的髮頂,忍不住嘆息,瀕臨極限的狂躁不安與將要爆發的瘋狂,都被她的擁抱以及那聲情意繾綣、形同天籟的低喚撫平。 他們緊緊相擁,靜靜享受、品嘗闊別許久的肢體觸碰,帶來的溫暖和滿足。 過了好久好久,他們都不願鬆開彼此,不想結束這個擁抱,相互傳遞著思慕與愛戀。 「你怎麼進來的?」簡寧伏在他胸口,貪戀的感受他的心跳,是她百聽不厭的旋律。 「開門走進來的。」史君來吻著她的髮絲,雖然他想做的不止這些……「妳還沒回答我,妳去哪了?」 簡寧沉吟片刻,避重就輕的回答:「跟同事……出去了。」 「去哪裡?」他執意問清楚。 她咬了咬唇,語帶猶豫。「去……聯誼。」 將近一分鐘的沉默過後,史君來問:「剛剛有人開車送妳回來對不對?」公寓的隔音設備向來很差,外頭的動靜都一一傳進他的耳朵。 簡寧遲疑了下,點頭承認。 「男的?」他又問。 「嗯。」她發出短促的單音。 史君來感到極度不悅。 好不容易爭取到假期,並在經紀人的同意下來到這裡,以為打開門就會看到一張噙著笑的秀麗臉龐,沒想到迎接他的是一屋子寂靜。 從入夜等到夜深,他賭氣似的故意不打電話給她追問行蹤,終於等到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她卻讓別的男人送她回家…… 史君來的氣息凝重起來,無法忽視湧上心頭的醋勁,可他沒資格詢問,沒立場干涉。 簡寧想好好看看他,卻掙不開他的懷抱。「阿來,讓我去開燈好嗎?」 史君來不太情願的放開她。 簡寧就著黑暗輕易找到開關,明亮的燈光驅走了黑暗,也照亮各據一處的兩人。 簡寧安靜端詳著── 他俊美的臉瘦尖了些,經過專業造型師的量身打造,他比以前更帥更有型,同樣令她心動。 史君來掃過她腳邊的行李袋,判斷她出了遠門,但他已不想再深究,怕聽到令他心碎痛苦的答覆。 然後,他轉移視線,不著痕跡的打量她── 她比之前更消瘦,眉頭深鎖、臉色欠佳,看來是沒有乖乖吃飯睡覺,好像一碰就會破碎,惹人憐愛。 他真想立刻帶她去燒肉店,和她共用一雙筷子,他吃一口、再餵她吃一口,直到身心饜足。 因為沒她每天飽含關切問他「吃飽沒」,所以他經常錯過一餐又一餐,工作場合的豪華便當,也比不上她煮的一碗清湯素麵。 「我以為我們不會再見面了。」簡寧頸項低垂,有說不出的委屈。 那晚他走得那麼乾脆、那麼徹底,她以為他們之間只剩下回憶。 「我只是搬走了,沒說過不再見妳。」史君來悶悶不樂的說。 簡寧心底一動。「你也沒說我們會再見面。」她癟了癟嘴,似在控訴。 史君來輕哼一聲,對於她被男人送回家一事仍耿耿於懷。 「那些東西是我去香港時買的,不過好像快過期了,妳要快點吃掉。」他指了指桌上的數個紙袋。 簡寧聲調軟儂的應了聲,笑容輕漾。「謝謝。」 她的心是狂喜的,感情澎湃洶湧,但卻不曉得現在該如何定位雙方的關係? 即使他們擁抱、接吻、關心對方,卻從沒說過是彼此的戀人。 他們住在一起,天天見面,一切發生得好像理所當然,沒有承諾所以他的離開也無關違背。 他們分開了,但不是分手;她失去了,可也不算失戀,雖然她真切地嘗到失戀的悲傷痛苦。 時間在悄然無聲中一分一秒流逝,總該有人終止這教人窒息的無聲場面。 史君來抿著唇,吞嚥下所有真心話,糾結過後只淡淡說:「我會再找時間來看妳。」 他壓抑胸臆間鼓脹的疼痛與激越,他想不顧一切將她壓在身下,狠狠占有。 可惜,他不能。 尚未得知第三種破解血月陰氣方法前,他絕不允許自己侵越防線,因此他必須在失控前離開。 簡寧強忍滿腔噎人的苦澀,逼迫自己接受他的離去。「好。你保重。」 只要他能好好生活,她無悔。 「有需要我幫忙的,儘管打電話給我。」史君來深深凝望她。「那個號碼一直都通著,只是……沒再響過。」 簡寧心口一軟,淚水湧上眼眶。 她想,這輩子她恐怕再也放不下這個男人,儘管她無法獨占他,但當他願意回來看看她的時候,她會展開雙手接納他。 史君來不敢看她泫然欲泣的模樣,不管如何,他都非走不可。 「阿來……我們……還是朋友?」簡寧為兩人的關係做了定義。 雖然不是她冀盼的,起碼還能維持互相關心、求助、問候,偶爾還能耍耍賴、撒撒嬌。 朋友兩個字宛如一記重拳擊上心頭,史君來有一瞬間幾乎喘不過氣來。 他不願回答,欺騙自己這樣就還會有轉圜的餘地。 什麼餘地?他整個人一直都在為了離開這個時代做準備,要不走,要不死,真想問問眼前他深愛著的這個女人,哪一種比較不讓她傷心? 「我走了,晚安。」史君來愛憐地摸摸她的頭,強迫自己以最快的速度離開。 他走後,簡寧呆怔良久,任憑淚水肆意漫流,心魂俱失。 直至眼淚漸歇,她迷茫的視線落在桌上的紙袋,終於挪動腳步走過去,緩緩打開史君來捎來的禮物。 一盒盒餅乾、一罐罐果醬,幾乎占滿整個桌面。 她打開精緻鐵盒,隨手挑了一片餅乾咬了一口,巧克力的味道香香濃濃、甜甜蜜蜜的滋味充斥整個口腔。 她的心情也像巧克力一樣,既苦又甜。 和著鹹鹹的淚,交織成複雜的愛情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