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派對過後一週的某日清晨,何詩婷突然驚醒後就再也睡不著了。
由於適逢元旦連假不必上班,於是她披上睡袍,懶散的踱到客廳,她先在狗盆幫阿信倒些飼料,便坐到沙發上先伸個懶腰打個呵欠,然後隨手從咖啡桌上取起一本雜誌。
她無聊的翻了幾頁再將雜誌扔回桌上,連假大清早的誰有心情看《商業週刊》?
她又隨手拿起一本擺在客廳茶几上的書,那是王熙澤留下的。
十一月底王熙翡來訪後的第二天,她便將王熙澤的所有物品全數整理好裝箱,並請快遞送回王家,卻獨漏了放在床頭櫃抽屜裡的這本書。
美國籍的王熙澤閱讀的當然全是英文書籍,何詩婷想著求學時期,她的英文一直都維持在中上程度,雖上班後已有些荒廢了,但多少應該還是看得懂吧?於是她試圖翻了幾頁看看能讀懂多少,無奈的是,古典的東西總是晦澀難懂,不論是中文或英文。
過去一年,每當他讀到有趣的事物,都會耐心轉述給她,他總是那麼願意和她分享他的世界,那她呢?她又帶給了他些什麼?除了質問他關於德希蕾的事,她到底作了些什麼?
她想起王熙澤在陳家花園裏對那位名叫約瑟芬的女子所說的話,「......我無法處理她的不安」,以及跳舞時給她的問句,「沒有妳的心冰冷吧?」,她越想越是自覺愧對這段短暫的戀情。
不過,他在舞會的行徑也實在傷透她的心,或許是為表達對她的不滿,亦或是為了讓她死心?總之,事已至此也不再重要了,就懷抱著感謝的心,祝福他早日覓得幸福。
而手中這本書就留下當作個紀念吧。
就在她隨意撥弄著書本時,書頁中突然落下一張小卡片,她撿了起來,只見上頭以鋼筆墨水寫著一些英文字,秀麗又帶點霸氣的筆跡顯得有些潦草,紙片也有點泛黃,顯然已存在些時日。
不知是誰寫的,王熙澤或德希蕾?不過,這兩人應可算是同一人吧?唉!
就在她起身準備換衣服去巷口買早點時,突然門鈴響了,何詩婷抬頭看看牆上時鐘,時間過得真快,一個人這麼胡思亂想著就已經上午八點多了。
由於她仍未更衣不便見客,本不想理會,但又覺得假期上午的門鈴不太尋常,便從貓眼望出去,王熙翡。
她立刻開門,只見王熙翡臉色蒼惶又帶著點歉意站在門前。
「怎麼了?熙翡,天氣很冷,快進來,妳先坐著,我去弄杯熱牛奶給妳。」何詩婷關切的招呼朋友。
「不用客氣,詩婷,我馬上就走,」王熙翡欲言又止,她垂下雙眼想了想,然後神情憂慮地看著何詩婷,語氣略顯不安探詢,「我真的不想為難妳,但是否可請妳去看看我哥?不用太久,一下就好。」
何詩婷沉默了,她不喜歡這麼藕斷絲連的,這樣永遠沒完沒了,不但把傷害拉長,也妨礙新的開始,她可做不到像王熙澤那般同時「多角化經營」。
王熙翡見她似乎不是很情願,於是誠實相告,「我哥從派對回來幾天後就開始覺得身體不舒服......」
「去看過醫生嗎?」何詩婷雖感到一陣心疼,卻刻意放淡語氣。
「我哥身體健康,以前感冒都是自然好的。可是這次不知為什麼,後來就開始發燒了。」
「發燒了還不去看醫生?」
「看過了,可是藥都吃完了還是沒變好,而且好像越來越嚴重。」
王熙翡的聲音開始透著憂慮,「原本今天要回診,可是他難過到不想下床,所以我現在要先去診所拿藥。」
她看著何詩婷,感覺她似乎有些動搖了,於是續道:「我知道你們已經……但我們還是好朋友,可否請妳幫我的忙去照顧他?我會盡快趕回家。」
「哪家診所?健保卡給我,我去拿藥,妳回家照顧他。」上班族何詩婷早已習慣處事明快果決以及凡事講究效率的作風,她說時便轉身往臥室走,準備更衣外出。
王熙翡連忙拉住她,「詩婷,我哥……他看到妳會很高興……」
何詩婷看著她不禁嘆口氣,以她與王熙翡相處的經驗,她總覺得這位無厘頭朋友似乎經常誤判情勢。
不過,這好像也不能怪王熙翡,誰叫王熙澤是個複雜難懂的傢伙?
「是他親口告訴妳,說看到我會很高興?」
王熙翡有點心虛的回應,「沒有,但是我知道。」
好一句耳熟的「但是我知道……」
何詩婷看著她,忍不住搖頭笑道,「妳一點都不了解妳哥吧?」
她想起了那天在陳家花園聽到的談話。
但王熙翡似乎急了,她臉色不對勁,語帶哽咽道:「我哥現在很需要退燒藥,可是藥都吃完了……他昨晚燒到103度,現在也還在發燒。」
何詩婷立刻拿起手機查詢,華氏103度是攝氏幾度,算完後大吃一驚,「39.4度!那要掛急診,妳先去拿藥,我馬上去看看。」
她嘆了一口氣,這不是她第一次感到不食人間煙火的王熙澤兄妹倆,對某些生活常識實在很欠缺。
「謝謝妳。」王熙翡說著將鑰匙交給何詩婷,就急急忙忙離開。
何詩婷匆匆換過衣服,便立刻趕往王家,她用鑰匙打開門,進入客廳,這才想到,自從上次吵架後,除了聖誕派對當晚,她和王熙澤兩人已有兩個月時間既沒見面也沒聯絡,她這時突然出現,對他而言會不會太唐突?
她慢慢爬上樓梯,努力試圖想出一個不見王熙澤又可以幫忙的辦法,可是爬過二樓就快上三樓時,還是想不出來。
這時她突然聽見樓上似乎傳出些奇怪的聲音,由於擔心發著高燒的王熙澤會出什麼事,便著急的一口氣衝上三樓,但一到三樓一切又都靜悄悄的。
她發現王熙澤臥室的門沒有關上,感到有些奇怪,於是安靜謹慎的走到臥房門口。
映入眼簾的景象,不禁令她大吃一驚,她睜大著雙眼「啊!」的一聲在門口呆住了。
只見衣著整齊的彼得坐在床沿,低頭吻著明顯毫無反抗能力的王熙澤,彼得右臂從後方托住好友赤裸的上半身,左手則藏在羽絨被下不知在幹什麼,床上的被子顯得很凌亂,使得王熙澤部份腿部裸露於外,他的睡衣則四散在床上。
被彼得擁吻著的王熙澤右手衰弱的抵住彼得胸口,不知是撫摸著他或是想推開他。
當這對接吻中的俊男美男發現何詩婷突然出現在門口,親眼目睹了他們這場不知是春宮秀或強暴案現場時,同時大驚失色。
彼得立刻丟下懷中的王熙澤跳下床,往何詩婷方向走去,王熙澤趴在床上吃力的以一臂撐著身體,有氣無力的對彼得發出虛弱的警告,「……你不要……」,接著焦急的轉向何詩婷,「……妳快走……」
發著高燒的他憑著意志力,從床上困難的掙扎而起披上睡袍,焦急的想上前阻止彼得,卻僅走了兩步即摔倒在地。
何詩婷不由驚叫一聲,立刻焦急的衝向王熙澤,彼得回頭一見他倒下,搶先衝回床邊,他單膝跪在地上迅速扶起王熙澤,讓他身子靠住他。
王熙澤氣若游絲的咳嗽著,「……我胸口……痛……」,說完便不省人事。
彼得趕忙將王熙澤倒下時些微敞開的睡袍拉攏,遮掩住睡袍下全裸的身軀,接著回過頭,雙眼含著悔恨交織的淚水朝何詩婷急道:「快叫救護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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