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是一篇綜合體。
骨幹是練習對話之作《碎語傳誰錄》一篇,核心是大學的通識課程「禪與老莊」,自我整理關於佛家思想於作品的應用。
設定是〈誤石〉與2023年參加古龍徵文的短篇作品〈事不過三〉。
前者是我大學時的散文作業,一直很喜歡那概念,於是後來用入連載小說《擬把疏狂圖一劍》中,也寫成布袋戲劇本作為應徵作品集。
後者則是我寫了一個長安馮鐵手,在這篇出現就是之後要搞個馮鐵手宇宙,算是葬劍居外的鑄術名家?想來他應該會被秦有弦砍了。
莫景棠則是很久以前就記下的名字,至少十年了吧,卻不曾用過,便在此用了。
慧岸寺地處深山,香客少往,香火稀微,卻因前些日子住持無得和尚以刀石之誤,令刀魔行止少放下屠刀,自此青燈古佛,懺悔前愆,一時名滿江湖。
可惜往來的香客多了,都是江湖人,也不是誠心禮佛,只為向無得和尚討個心安理得的說法。
一如聽了一下午木魚的莫景棠,一手書卷,一手長劍,站在如來佛像之前,半句佛經也未曾聽入。
無得和尚雙手合十念了句佛號,終於轉過身來,「小寺野僻,施主緣何而來?」
「聽聞大師佛法有成,小生特來問法。」莫景棠本想雙手合十回禮,可雙手之物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只得侷促地點頭致意。
「施主莫為江湖傳言所誤。」無得和尚道。
莫景棠搖了搖頭,逕自說道:「刀魔屠戮武林,江湖苦其久矣,大師能以『佛是精石,刀是鐵石』,辯刀佛異同,使刀魔大澈大悟,小生佩服。」他忍不住跺腳稱快,「誤石、悟石,實在絕妙。」
無得和尚無悲無喜,「法門殊異,佛法萬千,焉知老衲之法,便是施主所求法門?」
莫景棠先後舉起雙手,長劍出自長安馮鐵手,外觀古樸典雅,毫無銳意,書卷乃《孟子》,書頁嶄新,瞧不出翻閱痕跡。
「劍俠,我所欲也,治平天下,亦所願也,願求一解。」莫景棠悵然道。
無得和尚道:「小寺只有禪法。」
莫景棠道:「願求禪法釋道。」
「是問禪而來?」無得和尚問道。
莫景棠猶豫道:「……應是為禪而來。」
無得和尚又問道:「禪法亦有別門,施主所為何者?」
莫景棠視線在雙手之物逡巡,嘆氣道:「漸修恐累,頓悟開界,請大師為小生決斷。」
無得和尚又問,「既恐修行累身,何苦?」
莫景棠抬頭看著偌大如來佛像,苦笑道:「曾讀書上語:『人生有漏,有漏皆苦』,小生望脫苦海。」
無得和尚搖了搖頭,「也罷也罷,老衲便傳先生悟禪法門。」
莫景棠喜道:「多謝大師。」
「施主聽見了什麼?」無得和尚問道。
莫景棠豎耳聆聽,答道:「蟬躁不已。」
「施主又聽見了什麼?」無得和尚又問。
莫景棠再細聽,答道:「是蟬聲稀微,秋風漸起。」
「現在,施主又聽見什麼?」無得和尚三問。
莫景棠什麼也聽不見,只得答道:「蟬聲稀微,風聲稀微,唯大師問話。」
「老衲三問,便是解法。」無得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小生不解。」莫景棠皺眉。
「不解便悟。」無得和尚道。
「悟之不得,又當如何?」莫景棠反問道。
「如此,非施主無佛緣,是手中之物握得太緊。」無得和尚道。
莫景棠喟嘆一聲,手中長劍與書卷握得更緊。
「老衲言盡於此,先生請回吧。」
「大師,我……」
莫景棠還想開口,卻被蟬聲、風聲、和尚之聲打斷。
「請回吧。」
無得和尚轉過身去,隱在佛像陰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