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段節錄自「空性之舞」作者:阿迪亞香提
即使有暴風雨,冬季也是一年之中最安靜的季節,沒有比暴風雨過後更安靜的時刻了。如果你有幸在下過一場雪之後待在無風的深山,那一切都不動的時候,雪會吸收所有點點滴滴的聲音,你會聽見處處遍布著一種深邃的寧靜,而你知道這種寧靜的力量有多麼強大。
事實上,自我探詢就是一段靈性所引發出的冬日時光。它其實和尋找一個正確答案無關,反而比較接近脫落,以及讓自己看見什麼是非必要的,看見你可以不要什麼而活,看見沒有葉子的真正的你。對人類而言,我們不會把他們叫做葉子,我們稱他們為想法、概念、執著,以及制約,所有這些東西構成你的身份認同。如果外面的樹木將自己認同為它們的葉子,那不是很糟糕嗎?這些你所執著的東西是非常脆弱的。
這段用冬日寂靜譬喻身心脫落的描述,讓我想起幾年前為庭院添購盆栽時,園藝老闆鼓吹一株預期會開很多美麗茶花的盆栽,而我最後抱回家的,卻是全株樹葉掉落只剩枝條,跟我差不多高的雞蛋花(緬梔花)盆栽。
它以光禿禿的休眠樣貌住進庭院,對映著我剛搬進新居,疫情帶來了居家隔離,而最大的改變是因為減少出門而必須採購大冷凍庫的冰箱,與寂靜的鄉村生活。
不出門的時間,終日面對的是落地窗外的庭院與圍牆外的埤塘樹林,這裡的冬天除非全副武裝穿戴外套毛帽,不然連打開落地窗通風的想法都沒有,狂風大作時看著搖曳的樹林像恐怖片裡嚇人的窗影,一連幾天的風就會讓大樹的樹葉整個萎縮乾枯,而大多數的日子,金色陽光會從玻璃照進室內,地板上的樹影變得柔和,看著天空的雲千變萬化地飄過,鳥在樹梢鳴叫跳躍,偶而會有松鼠從橫越樹叢的電線奔馳路過。
或許是日子簡單到除了閱讀後的短暫思考,沒有太多工作上的雜事讓腦袋運作,因此腦袋開始焦慮的空轉,無效尋找並到處抓取自我價值的事物,擔憂未來,留戀過去。
也因為鄉村生活的單純,讓我在身心混亂的過渡期,不自覺把焦點轉向生活中的意外訪客,他們像是有計畫般地輪番展現生命的繽紛無序,在窗邊築巢兩次才成功的泥壺蜂、數量驚人到跳進室內的青蛙、把植物推向死亡之路的螞蟻大軍,還有連續兩年只長葉不開花的緬梔,他們讓我的腦袋逐漸放空降溫,在日常生活中,像冬日般寧靜的落葉時間隨之增加,當我已經不著急她為何開不出花時,緬梔花葉落葉生,在第三年默默地開出白黃色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