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

一切未來得及停留的，最終都成了模糊的背影…

我還記得你轉身離開時的背影，帶著一種決然的、像夏季午後暴雨一樣的洶湧。你從走廊盡頭的教室跑出來，步伐急促得像是要把心裡的話一股腦兒甩開。

那天，我在二樓的圖書館，剛好望見你從樓下匆忙經過。窗戶上的水漬模糊了你的臉，卻放大了你低著頭時垂下的眼角。很久以來，我都是這麼看著你，隔著透明的玻璃，安靜地、不動聲色地。

我們的故事其實早該在那天之前結束。也許是更早，在你用力推開我肩膀的那一刻，或是更更早，在我們第一次牽手的時候。我一直相信，愛情最終會把彼此的距離拉近，但我忘了，如果走得太快，就會迷失彼此。

夏天剛過，我們一起去了很多地方。巷口的炸雞攤，晚上總是有一群人排隊。你說不喜歡人多的地方，結果那天我卻拉著你，站在長長的隊伍裡，任由油煙沾滿了我們的頭髮和衣服。記得當時你很不高興，可我們最終還是吃完了那兩份炸雞。

後來，你在那個攤位前的燈光下，咬著脆皮的模樣，眉眼間流露著滿足。我那時突然明白，原來幸福是這麼簡單的一件事。不是去豪華的餐廳、看最新的電影，而是和你一起，排著隊、吃著路邊的炸雞，然後在滿是油漬的紙袋中找到那一點點僅屬於我們的甜蜜。

再後來，我們漸漸沉默了。

我說的話越來越少，陪你的時間越來越短，你不再向我分享工作上的瑣事，我也不再試圖逗你笑。我們的對話成了機械的問候與回應：「今天怎麼樣？」、「還行。」、「晚上吃什麼？」、「隨便。」我們就像一對住在同一屋簷下的陌生人，努力撐著一個早已空洞的殼子。

或許，愛情的消逝就是這麼一點一點地發生的，像剝落的牆漆，等你察覺時，那些細小的裂縫早已佈滿了整面牆。

而那一天，我們徹底放棄了修補。就像你站在雨中，忽然明白，我們再也不會共撐一把傘。我想拉住你，可你推開了我。那一瞬間，我終於知道，你真的要離開了。

這是我們分手後的第十八天。

我以為自己能忘記你，像忘記一段不再重要的課程筆記，合上課本後再也不去翻閱。可是我錯了，我還是會不經意間想起那些細節：你早上愛喝的黑咖啡，出門前必定確認三次是否關緊的窗戶，還有你總愛坐在陽台看夕陽的樣子。明明我們在同一個城市，可我卻再也看不到你了。

有人說，愛情是兩個人一起對抗時間的無情。我們曾經以為自己很堅強，卻在現實面前脆弱得像一片秋葉，經不起一陣風吹。

後來，我聽說你要搬去外地工作，準備開始全新的生活。你或許會遇見新的人、新的事，再也不會想起我這個困在原地的人。

但你知道嗎？離開之前，我還是去了我們常去的那家炸雞攤。老闆還記得我們，笑著問：「今天怎麼只剩你一個人？」

我沒有回答，只是點了兩份炸雞，像過去每次那樣。一份是原味的，另一份加了辣。然後我走到街角，看著人潮擁擠的車站，默默地等了很久。直到炸雞冷了，我才發現，你永遠都不會再出現了。

我坐在路邊的長椅上，把一整份炸雞吃完。味道還是一樣的好，但就是少了什麼。老闆在送我離開時，忽然低聲說了一句：「還會再來吧？」

我點了點頭，卻笑不出來。

你知道嗎？其實在分開之前，我還是想過挽回的。我想著如果我們再多一點耐心，再多一點勇氣，或許一切都還能重來。我願意聽你訴說那些我覺得無聊的故事，你也可以忍受我那些莫名其妙的沉默。可是，我們終究沒能再站在同一個地方。

天色漸漸暗了，我走進車站，看著來來往往的人群。這個城市好像從來沒有改變，改變的只有我們。離開之前，我忍不住最後一次拿出手機，想發一條訊息給你。

「如果可以，我們能不能……」

我打了這幾個字，又一次次刪掉。最後，只剩下一個空白的訊息框。然後，我放下手機，徹底離開了。

有些話，一旦錯過，就再也沒有機會說出口。

再見了，我曾經的幸福。再見了，我未完成的愛情。

再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