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憾/碎片之美

(每日寫一篇文直到我從印度回來 #Day2)

* 距離出發印度還有59天

重讀了駱以軍的《故事便利店》，每一篇我都震驚於那樣的繁複與驚奇，像是一口接一口的吸入夜市裡的棉花糖，巨大且多彩的糖衣中裹著層層的結構，像是童年技藝發花繩的集大成，如俄羅斯套娃娃般不斷累現出下一個更精巧的戲偶，我在那樣絢麗且詭譎的故事裡重新找到一種對生活的讚嘆稱奇。

在像是樂高般被數度疊砌的情緒氛圍下，我竟想起了岩井俊二的《情書》，電影開頭，渡邊博子用盡全力大喊：「你好嗎？」在白茫茫的大雪裡，只有回音震盪，她鼓足了眼裡的期盼，再喊：「我很好。」躺倒在雪地上的博子，像是在哭也在笑，盈滿了欣慰的那種美好姿態讓我無法忘懷，似乎走了這麼遠，仍有美好的回憶在支撐她活下去。我想她必定是個愛讀且能讀的人，才能在未婚夫死去的雪山陰影裡看見其遺憾之美，她並不是全然哀傷的。

宮崎駿的《紅豬》裡，有一幕是主角紅豬駕駛的戰鬥機身旁，天空中滿是戰友的屍體，而在那樣殘酷的畫面裡，卻有一種活下去的畫外音迴盪在整個大大的螢幕裡，死不是輸了，放棄才是，而最大的反叛是背叛命運給你的這副牌。死亡也可以是解脫，《風起》裡女主角的死亡帶出了新生，死是生，生亦是死，只有能在醜陋的現實中看出美的人，有餘力在世界的殘酷中存活不息。

大學的第一次失戀，我在分手的那晚看著新海誠的《秒速五公分》，情緒震盪，邊哭邊暴飲暴食，曾經溫柔的感情和無比相愛的對方頓時變成了心裏啃咬的水蛭，不見血卻止不住癢，數次拿起手機想撥打那個不能打的電話，在黎明來臨前我感覺自己即將示弱投降，只能牙一咬狠心刪除並封鎖。

最後誰也沒有提出復合，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但我很感謝自己曾經那樣放不下一個人，曾經那樣撕心裂肺而夜不成眠，才能在割傷的心口裡，找到我對世界的信仰，我知道愛的背後還有更多的一些什麼，而憑著那些什麼，我才能活，即使情感乍看被無情地犧牲了，但我其實在內心的格鬥場裡贏回了自己。

今敏的《千年女優》和《藍色恐懼》是我多年Top10的動畫電影經典之一，可我始終不敢重溫，只因那樣的追逐和失落極美，卻掩不住瘋狂的吞噬。愛和恨的雙生，找尋自我的永生命題，最後誰也沒有成功尋到出口，只有死亡作為枯朽的繭，溫柔卻犀利地包覆了愛的傷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