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题家

前两天刷到个帖子，帖主秋招找工作，她爸给她写了封信，列出自己认为值得一投的公司，洋洋洒洒小几百家，基本都是痴人说梦或是铁饭碗级别的难度。评论里观点不一，有人说有这时间写信不如活动一下自己的关系帮女儿入职，也有人说父母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我毕业10年了我爸还不知道我读的是什么大学。

我想到我自己。其实我一直在和人讲，来来回回地讲，见缝插针地讲，熟悉不熟悉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一点，也不是故意的就是忍不住。我姥爷是比较显赫的领导，膝下两儿一女，儿子一文一商，安排到了市里最好的出版社和银行。女儿，我妈妈，读的是护理，发配到了其他城市。到了我这一辈，我的哥哥姐姐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分别被他们的父辈安排进了油水最足的政府机关做公务员。我没留在自己的城市里读书，从事的是和父辈八竿子打不着的职业，找工作，换工作，每一个决定，所有的人际往来，全靠自己摸索，一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没有半个人可依靠。

说这些并不是抱怨什么，小镇婆罗门的生活虽好，让我现在去过我也受不了。只是我看到这个帖子，突然想起以前在游戏组见人讨论，说很多人对开放世界游戏接受一般，本质是因为太过自由无题可抄。有人看乐子有人照镜子，我简直是深表赞同又有点汗流浃背。我太渴望有“攻略”，“面经”和“机经”了，不是因为我只会抄作业，而是因为我过去十几年根本没抄上过哪怕一本作业。所有的“答案”，都是我自己东奔西跑地凑出来的；我甚至都没见过一份量身定制，哪怕是不量身定制的参考答案，属于我的永远都是错题本。

最近在做北海道的旅行安排，七八年前我出去玩的时候会看马蜂窝，大概了解一下当地的景点，然后排个日程。现在我定的每个酒店，吃的每个餐厅，玩的每个景点，甚至每个景点的每个“出片位置”，都能在小红书上找到十个以上的反馈；这种感受很难形容，就像是我生活里的每个细节突然又都有攻略了。去哪，不去哪，下一步做什么，来不来得及，我都能参考那么多人的意见，甚至这十个反馈下面又会有几十个评论。忽然之间，我的背后不再空无一人。

最近我在小红书关注了两个人，一个是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非常爱尝试新美食的富家女；另一个是生活在大洋彼岸，热衷于在有限的时间里塞满各种行程的特种兵。她们和我都有很多差距，但又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有时候我看他们的账号，就像看到一小片自己在其它地方以其他身份，过着一些不一样的生活，一些我可以互为映照的生活，她们就是我遥远而陌生的，参考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