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沒有減小的徵兆。
雨刷即便開到最大,前面仍然一片模糊,陳凡不得不打開雙閃和霧燈,把定速巡航的速度重新設定在100。
「剛才的話還沒說完。就因為有人喜歡你,你就被開除了?”
梁冰打死也不相信這個理由。
她的哥哥梁旭也曾經是歸元武校的學員,她多少還是了解點歸元武校的。
「是的,他們是這樣說的。雖然檔案上寫的是結業,實際上就是強行離校,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別說是領導您了,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很荒謬。但這的確是我下山的真實原因。
看陳凡的樣子,並非說謊。
「我剛剛看你的科學歷是南雲大學光電資訊工程專業,而且畢業成績是全系第一名。你這麼好的條件,怎麼會想著去做力工呢?”
梁冰接著問起第二個讓她不解的問題。
「我沒有打算一輩子做力工,只是我身上沒什麼錢,又怕進人才市場應聘花費時間太長,這才臨時起意暫時在路邊當力工。沒想到第一個主顧就是領導您。然後接下來的事情你就都知道了。
車裡是長時間的沉默。
車外是噼裡啪啦雨滴敲打車窗的聲音。
梁冰對陳凡的回答比較滿意。
她知道他說的都是真話。
雖然她對陳凡被強行離校的真正原因還是感到好奇,但那不是她現在需要探究和關心的事情。
現在她有點想正式把陳凡招募到身邊,並且好好培養他的念頭。
但應該如何使用和培養他呢?
「陳凡,我問你,如果今年讓你報考公務員,你有考上的把握嗎?”
陳凡沒有馬上回答,而是很認真的思考了一會兒。
然後低沉著開口:“這個我可不敢保證,如果有這個機會,我會試試。”
梁冰對她這個很官方的回答很不滿意。
“我就問你能不能考上?你別跟我打洋腔。”
陳凡這才很堅定的點了點頭:“可以考上。但我不考鄉鎮幹部。”
梁冰一愣。
隨後被陳凡堅定又固執的樣子氣笑了。
「憑你現在的情況,你只是一個本科生,武校的經歷是不算的,不考鄉鎮幹部,你考什麼?其餘的你連報名資格都沒有。沒想到啊,你剛下山就有點好高騖遠啊。
陳凡不生氣,溫和的解釋:“其實我還有一個西南聯大管理科學與工程研究生學歷。”
梁冰一聽,徹底迷糊了。
「你,你不是21歲大學畢業,就進了歸元武校嗎?你上哪弄的研究生學歷。等等,難道你是歸元武校定向培養?我也聽過一點,說元境宮珍藏的一些資料,連國家博物館、大英博物館都沒有,每年都有眾多來自世界各地的專家學者們前去研究和學習。
陳凡再次肯定地點頭。
梁冰必須完全對陳凡刮目相看:他以南雲大學光電資訊工程專業第一名的畢業成績,被歸元武校選中,在歸元武校完成了西南聯大管理科學與工程研究生學位。
她現在又回到剛才那個問題,像他這樣優秀的人才,歸元山怎麼捨得讓他離開?
那個所謂「有人喜歡他」的理由,肯定不是開除他的真正原因。
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實在讓她難以理解。
等處理完週教授的事,再好好琢磨吧。
她現在的主要心思還是周教授。
「教授三年前被查出得了肝癌,離開了華大校園,回到昭陽老家化療,能堅持到今天,全靠她自己的樂觀和堅強的意志。她把我當成自己的女兒,把所有能給我的都給我了。
說到這,女總裁終於控制不住,一滴清淚順著嬌麗的臉蛋悄悄滑落。
陳凡的心裡也是五味俱全。
「人活著就必然會經歷生老病死,可是圍觀者看起來並沒什麼,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體會到那種痛徹心扉絕望的痛。生死由命,但我相信,週教授一定可以堅持下來的。
陳凡勸解道。
「到了昭陽,先別去醫院,先找家婚紗店買件婚紗備著。即便是送教授離開,我也要穿著漂亮的婚紗。”
女總裁說完淚如雨下。
只是女總裁哭得併不徹底,哭得很壓抑,光掉眼淚沒有聲音。陳凡伸手抽出幾張紙盒裡的紙巾,“給,車裡沒有別人,你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
梁冰接過紙巾,擦了淚水,長出了一口氣。
“有煙嗎?”
“有。”
陳凡把手伸進右側漢衣口袋,掏出一盒大重九香菸和一個已經磨損很厲害的登喜路打火機。
大重九香菸市價接近百元一包,這煙是陳凡自己買的?
梁冰詬異的看了一眼陳凡。
陳凡馬上領會了她眼神的疑問。
「這煙是別人送的。」
是真的,陳凡在武校的時候喝酒,羅朋供著;抽煙,小順子負責。
這倆小子家裡都是有背景的,所以酒是特供的罐裝茅台鎮的酒,沒有品牌的那種。
煙則是貨真價實的「大重九」。
陳凡酒喝的很少,除非特別高興或特別鬱悶的時候才喝。
煙也抽的很少,按照正常習慣,一個月大概二三盒的樣子。
所以小順子曾經放下豪言壯語:“陳哥你抽煙,兄弟供到死。”
梁冰熟練地拿出一根香菸點著,閉上眼睛,很隨意地吐了一口煙霧。
無疑她會抽煙,以前就會。
絕對不是因為現在神經緊張或傷心欲絕,才臨時找煙來抽的。
陳凡笑笑,什麼都沒說。
「你抽嗎?」女總裁突然問。
陳凡搖頭謝絕:“不,我在開車。”
女總裁一邊抽著煙,一邊斜靠在椅背上思考。
「你說教授這次能撐過去嗎?剛才是主治醫生發來的信息。其實教授一生未嫁,無兒無女。得了癌症,本來首都大醫院更有利於治療,可是她卻堅持返回昭陽老家。 她在昭陽有個姪子,對她挺好。我總希望她真的看到我穿上潔白的婚紗,在她面前舉行婚禮。她在人生的最後時刻帶著失望,我知道她不會怪我,她是最寵愛我的長輩。的時候給我找個好的歸宿。
女總裁一邊抽煙,一邊安靜的敘說著。
陳凡一如既往地安靜傾聽著。
事實上,關於週教授的病情,在剛出發、梁冰還處於失神狀態時,陳凡就用歸元易數推算了一下運勢。
身為玄龍衛的學員,他首先得加入歸元會,而歸元易數是歸元會員必須學習的最基礎理論,所以他早已熟練。
陳凡以梁冰為主體,用當天的日期(年、月、日)相加得到上卦坎,而見到梁冰的具體時間(年、月、日、時)數字相加得出下卦震,兩者組合形成了水雷屯卦。再經過兩者的總和,推算出動爻在初九,變卦為坎上坤下的水地比卦。
根據北宋易學家邵雍對屯卦的解讀:萬物初生,開始總是艱難;但先苦後甜,苦盡方能甘來。此卦象徵身處困境之人應謹慎行事,努力克服困難,方能迎來轉機,呈現「初難後解」之象。
從卦象來看,這意味著梁冰近期並沒有什麼過不去的大難。
初九爻動變,得到水地比卦,象徵水依偎著大地,地納萬水,彼此互相依賴,關係親密無間。這暗示了梁冰與週教授如同母女般深厚的情感連結。
既然梁冰無大難,她最親近之人自然也不會有太大的不幸之事。
儘管陳凡心裡清楚,週教授的病情可能沒有梁冰想像的那麼嚴重,但他與梁冰剛認識,不便直接用運勢推算的結果安慰她。
畢竟,當今大多數人並不相信這種運算,認為與算命無異,是迷信。
因此,他選擇默默做一個耐心的傾聽者。
現在,陳凡心中卻在默默盤另一件事:這麼晚了,到哪裡還能買到婚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