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感情的事,一般人常說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是嗎?是真的這樣的嗎?」
淇淇心想著,人性在愛情裡的糾結反覆,那種纖細絲毫的反覆觸動,也只有身在裡面的當事人最清楚的,如果有心,即使是曾經徘徊在感情的十字路口,即使是曾經有過迷亂墜落的無盡傷痛,即使是一度真的感受不到幸福的盡頭,但是只要對方願意打開門,再為你倒上一杯溫熱的咖啡,那麼又有誰願意夜夜在清冷的大街上繼續徘徊,自我折磨呢?
這次出來之前,淇淇並沒有像之前『信』突然消失時的慌亂,也不再把Hata送的那一對小熊,像之前處理『信』留下的棕色小熊一般,藏到住處裡的最角落。相反地,她還在出發前,把那兩隻小熊和寫給他們的信,一起留給了Hata和雪。然後把『信』留給她的小熊,和Hata給她的那張合照與背後的文字,全帶在身上,她其實也說不出來為什麼要這樣做?也許只是讓自己不再選擇為愛逃避,一個小小動作而已。
也因為有了這樣莫名的想法,淇淇在印度一路的旅程上,也有了全新而不同的體驗,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極了,王家衛『我的藍莓夜』電影中的女主角,一位感情失意的女子,在一段橫越美國的旅程中,遇到許多不同的人物,在目睹他們的遭遇中,試圖尋找屬於自己獨有的生命與愛情意義所在。
淇淇明白,在印度不比在美國,像她這樣一位異國女子,在當地旅行時,所要面對的文化衝擊,可能遠比電影中的女主角來得更複雜,但是那又有甚麼關係呢?
過去,當她以為愛情為生命主軸時,一直全心追求「1314一生一世」的『時間永恆』,卻發現那只是自己對愛情的迷思,只留下了「5873我不存在」無法解釋的謎霧,如果『時間』換不回愛情的真相時,那麼或許代表空間的『距離』,會幫她開啟另一扇關於『永恆』的窗,這期中改變的,就是淇淇已經不再像以前的她,那麼地急於想解開或知道關於愛情的謎底,
『就讓一切順其自然吧,或許不強求,會有另一番的生命體認吧! 』
淇淇在心裡默默地想著。
《 第五章 前世今生》
時光飛逝,半年的印度旅行時間也快接近尾聲了,淇淇的穿著打扮,早已入隨俗,淇淇也有著印度民族特有的深邃輪廓與濃眉大眼,加上她用心地學習當地的文化,乍看之下,還真不容易被發覺呢。
在這半年的旅行裡,淇淇對印度的歷史文化與宗教,有了更深入的體認,也花了不少時間了解了有關笈多王朝的種種。 印度文明最早是發祥於印度河流域(位於今之印巴兩國界),史稱印度河文明(約西元前2500年-前1500年),到了約西元前1500年至前600年,印度文明的中心,轉移到了恒河流域,宗教上相繼興起了婆羅門教(印度教的前身)、耆那教和佛教。 印度歷史上,第一個統一的大帝國孔雀王朝(約西元前321年-前185年),因國王阿育王(約西元前273年-前232年在位)皈依佛教,並向中亞及亞洲諸國傳播佛教,使佛教成為世界一大宗教。
但是印度隨著孔雀王朝崩潰後,大約有五個世紀,是長期陷於異族侵入、列國割據的局面,一直要到西元4世紀,隨著貴霜帝國的逐漸衰落,當時恆河上游地區,一個小國君主室利笈多(Sri-Gupta)家族逐漸強盛,制服了附近的小國,並自稱為「摩訶羅闍」(Maharaja),意為眾王之王。室利笈多之孫,旃陀羅笈多一世(於西元三二O~三三五年在位),他力圖復興孔雀王朝所創建的統一帝國,他的名字也是取自創建孔雀王朝的英雄之名時,勢力更盛 ;
約在308年,旃陀羅笈多一世,娶了當地著名部族篦薩離的望族里查吠的五女鳩摩羅提篦(Kumara Devi)為妻,離車族統治華氏城及附近地區,旃陀羅笈多因婚姻關係,而提高了地位,繼承了占有恆河中游的普拉雅加(現在的阿拉哈巴Allahabad)到華子城(註: Pataliputra,現在巴特那 Patna)的地方,勢力大張。
320年,旃陀羅笈多一世建立笈多王朝,定都吠舍離(今巴塞爾城),開始了笈多王朝(Gupta Dynasty)(約西元320年-550年)的輝煌歷史,印度才得以再度統一。笈多王朝的統一,經過下一位國王鳩摩羅笈多王(Kumaragupta, 西元四一O~四五五年左右)後,一直延續到西元五世紀末。這一長時期的統一,形成了印度文化的黃金時代。
就文化趨勢而言,當時富有強烈的古典、復古的色彩的婆羅門,因為受到笈多王朝諸王的政策性保護,得以復興。因此,印度教(Hinduism) 隨之擴張,成為印度教哲學、文學、藝術的鼎盛時期。
印度最偉大的文學家迦里陀斯(Kalidasa)的各種作品、古典的二大史詩「摩訶婆羅多」(Mahabharata)與「羅摩耶那」(Ramayana),以及歷史故事集「普拉那」(Purana)的完成,彌奴法典(Code of Manu)等的編纂,全印度笈多式雕像的出現等,都是古典印度文化的代表作品。
笈多王朝諸王,都發行了金、銀、銅等各種貨幣,而貨幣上的圖案都是極其的生動,像是旃陀羅笈多一世凝視王妃鳩摩羅提篦,旃陀羅笈多二世獵獅,以及鳩摩羅笈多王獵犀與騎象的圖案等等,都是一直流傳後世的代表傑作。
而儘管笈多王朝諸王,為維持國家統一,力圖婆羅門教(現印度教)之國教化,但其他宗教思想並未受到迫害,佛教、耆那教等各派宗教也都能並存,所以在佛教詩歌與劇作上,也留下不少傳世之作。
根據中國東晉佛僧法顯,留學印度「佛國記(法顯傳)」所記載,旃陀羅笈多二世的統治時期,當時的印度,境內旅行是自由而安全,大都市極為繁榮,療養醫院等福利設施亦相當完整,人們都很富裕,過著安居樂業的和平生活,笈多帝國在當時,巳實現了統一與和平。
在印度旅行的期間,淇淇也因緣際會,看了不少有關笈多王朝留下的歷史遺跡,也結識了不少這方面的專家朋友,重新再回到德里的那一天,淇淇跟一位朋友特別造訪了當地,一位這方面的研究權威教授,聽說她本身還是印度數千年傳說中的智者後代,有著極深的智慧與慈悲,淇淇抱著一種尋求開悟與學習的心,跟著去拜訪。
當淇淇跟著朋友,進入一個十分高聳近似宮廷的建築大門後,意外地發現,門後竟是佔地十分黝深廣闊的庭園建築,隨著引導人一路穿梭好幾種不同的長廊甬道,最後經過了一座偌大靜謐的庭園,約莫十來分鐘的腳程,淇淇卻有一種陌生的熟悉的感覺,突然湧上心頭,愈靠近教授所在的房間,那種感覺愈發地強烈,淇淇說不來為什麼,只覺得一切都很熟悉,是一種參雜快樂與悲傷,又一種命定的感覺,彷彿自己曾經來過這裡。最後來到了教授的房間後,淇淇剛一進門,便聽到了一個極其溫婉的聲音對著她說:
「孩子,你終於來了,一路上很辛苦吧?非常歡迎你回來,來來來,坐下來吧。」
「回來,甚麼意思呢?」
淇淇心裡納悶著,自己雖然對這裡有一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但明明是自己第一次來這裡,甚至這次的印度行,也是淇淇長這麼大以來,第一次來到印度這個神祕的古國,為什麼眼前這位看起來年近七十、一臉慈祥而睿智的女士,會這樣地跟她說呢?
只見教授和氣地招呼大家坐下來了之後,從一個雕琢十分講究的寶盒裡,一一拿出了金、銀、銅等不同材質的古貨幣,請她們一同鑑賞。
淇淇和一同前往的朋友,立刻認出了那是在歷史文物館參觀時,曾經看過圖片的笈多王朝年代鑄造的古貨幣,當時只看到的是,堆疊在一起的貨幣照片,便已經非常興奮,沒想到現在竟然有機會親眼目睹真品,淇淇當然是很興奮,當教授一一傳遞給她們仔細端詳時,淇淇也很專心地觀察古貨幣上精緻的圖案 ;
「你」
便說不下去。淇淇用手接過了那枚金幣,上面的圖案,是笈多王朝旃陀羅笈多一世,凝視王妃鳩摩羅提篦的圖案,淇淇只看了一眼,便頓時淚流滿面,沒想到的金幣上的旃陀羅笈多一世,竟是一位酷似『信』的成熟男子,有著跟信笑得一臉陽光般燦爛的笑容,而且看起來更尊貴更有自信,但他正以一種極其溫柔而陰鬱的眼神,凝視著王妃鳩摩羅提篦,那個眼神就是第一次淇淇看到Hata時他的眼神,而王妃的長像,竟然竟然…...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
這時候,她聽到年長的智者,年近七十的笈多王朝研究權威教授,以充滿溫暖安定的話語,跟她娓娓道來,原來信跟淇淇之間最早的前世關係,是從西元308年,旃陀羅笈多一世,娶了當地著名部族篦薩離的望族,里查吠的五女鳩摩羅提篦(Kumara Devi)為妻開始 ;
當年旃陀羅笈多一世的祖父,原本只是恆河上游的一個小國君主室利笈多(Sri-Gupta),家族因為旃陀羅笈多一世娶到了當地的望族之女,增加了許多屬地,而有了後來的笈多王朝,雖然在一般人的眼裡,這兩個家族的結合,就像是一個的政治婚姻 ;
但是沒有人知道,其實兩人在婚後,都是真心愛著對方的,尤其旃陀羅笈多一世,不僅對皇后鳩摩羅提篦十分疼愛,也一直對她保有著一份感恩的心,旃陀羅笈多一世在位十五年,之後把棒子交給下一代後,夫妻兩人便四處出遊,過著一段不為人知的燦爛人生。
可惜的幸福快樂總是短暫的,旃陀羅笈多一世,在一次打獵出遊中,為了追捕一隻受了傷全身雪白的印度豹,而誤入人煙罕至的原始森林,從此失去了記憶,卻在森林裡獨自過活,反而跟那隻被他獵捕的印度豹,成了朝夕相處的人生伴侶,而一直等不到國王回來的皇后,最後抑鬱而終。
後來,終於恢復記憶的國王,從一個原本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人,變成了世界上最傷心的人,一千多年來,國王旃陀羅笈多一世,與皇后鳩摩羅提篦之間的愛戀,一直重複著同樣的快樂與悲傷,同樣的命運與不幸;
到了這一世,也就是發生在淇淇、信、Hata與雪之間的情愛糾葛,這也就解開了所有淇淇這些年來,一直埋藏在心裡很久的謎,原來在情愛上的路上,她所面對的種種快樂與悲傷,其實是源自這一千多年以來的命定輪迴,對旃陀羅笈多一世而言,他對皇后鳩摩羅提篦愛的堅持,並不只是作詞人「聽說愛情回來過」的筆下幻夢,而是真真實實地在每一世重複地上演,旃陀羅笈多一世對皇后不渝的愛情,的確是世世一直回來過 ;
就像這一世,即使信突然不告而別地消失了,也會想辦法幻化成Hata再一次回到淇淇的身邊,即使是無力扭轉千年命定的結果。
原來『愛情早就回來過』,只是淇淇雖然感覺得到,卻不曾真的理解這背後關於愛情的真諦,她一直以為自己在追求的「1314一生一世」愛戀,已經是愛情裡最美好的想望,卻從不知道一直有個深愛她的人,不管命運的阻擋,也從不認為那是惡靈的詛咒,憑著對自己一往情深的愛,不曾退縮氣餒,千年以來生生世地守護著她。
想到這裡,淇淇的心豁然開朗,她終於明白了原來真正的愛,真的不只是一生一世,她的心也不再沉迷於那些世俗對愛的認定,雖然信跟Hata此刻都不是具體的陪在她身邊,但是她覺得這一刻是她人生活到現在,最最快樂的一刻,因為這一切,都不再只是自己的想像與猜測。
教授帶著淇淇到庭園裡走走,現在所在的這座宮殿式的庭園,就是千年之前國王旃陀羅笈多一世,與皇后鳩摩羅提篦離散前居住的宮殿所在地,雖然經過千年,當時的建築早已不復存在,但千年以來愛情的力量,一直不曾將兩人離散。
這就是為什麼淇淇剛進來時,會有那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那種彷彿自己曾經來過這裡,卻參雜快樂與悲傷命定的感覺,在告別之際,教授眼神柔和而堅定鼓勵著她,握著她的手,悄悄塞進了那枚金幣,笑著跟她說 :
「愛,一定會再回來的,只要你有信心。」
《第六章 重生》
深秋季節的陽光總是特別的溫暖柔和,淇淇也回到了熟悉的台灣,距離上次幫報社雜誌社寫稿,已經是將近一年的時間了, 印度,在這幾年與中國、俄羅斯與巴西以金磚四國的面貌崛起,被許多知名的經濟機構預測,到西元2050世界經濟強權會劇烈洗牌,金磚四國將會與美、日,形成新六大經濟體,因此有關印度方面的專題報導,是十分搶手的 !
很多報社雜誌社編輯,都拜讀過淇淇在印度旅行期間,陸續發表在部落格的文章所吸引,因為淇淇所觸及的範圍很廣,軟硬性的題材都涵蓋到,而且因為硬的大塊文章,寫得針闢入裡,軟性的文章又寫得深入人心,早就在部落格上引起了一陣旋風,擁有了許多不同年齡層的網友讀者 ;
所以當她回來的消息一曝光,當然這些觀察她的報導有一段時間的媒體,便蜂擁而來邀請她開專欄,寫一些系列的報導,更有些媒體也願意繼續出資,請她繼續往返台灣與印度之間的生活與文化的報導。
淇淇當然很開心,起碼一段近半年的自我放逐之旅,竟然並沒有讓她與社會脫節,當初不為甚麼而去的一趟旅行,反而給了她這麼多的收穫,朋友問她有這麼多的邀約,想從哪裡寫起呢?
淇淇笑了笑沒說甚麼,但心裡頭想著,其實她現在最想寫的,就是自己這些年來所經歷的愛情心靈故事,故事就叫做『迷與謎』吧!呵呵!
想從哪裡寫起呢?那就從在街角的咖啡館,女主角聽到那首『聽說愛情回來過』開始寫起吧,回到了家,她打開了筆記型電腦的螢幕,寫下了故事的開頭,她是這樣寫的:
她靜靜地走過長街,疲倦心事隨著雨的溫度漫遊,
越過了空曠的長椅,留下思念的呢喃,
流經了寂靜的長廊,獨自憂傷左右徘徊,
湧向遠方不知名的喧鬧,逐漸隱沒。
原來甜蜜記憶轉眼黑白,只是偶而交會時春光乍現,一切便又歸於平靜。
一個人的快樂,兩個人的回憶,
一個人的心事,三個人的聚散,
如今都已隨煙雨幻滅,走進傷心欲絕的永夜,
日夜翻騰.......
淇淇還沒想到怎麼寫下去時,她的螢幕上,卻在這個時候,出現了一個代號「533442077」的陌生人電子郵件........。
( 『迷與謎』小小說 (悲傷版共六章) 3 - 3全文完)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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