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月的夜,穿著舊式制服長褲的少年顫巍巍地抓著手電筒,緊張地在廢棄的倉庫前四處張望。
他就不該為了在心儀的女生面前逞強,而衝動地答應來這裡試膽,鄔亦杰心驚膽戰的想著。
看著面前有些掉漆的綠色鐵門,少年用力咽了口唾沫,百般糾結下,仍不願讓同學們笑話自己,一咬牙,閉眼推開了門。
門內一片闃黑,鄔亦杰小心翼翼地抬起一隻套著黑皮鞋的腳,屋裡猛地朝外吹出一陣涼風,他不禁狠狠打了個冷顫,寒意無預警地竄上後頸,像一隻冰冷的手掌無聲地覆上他的頸項。
少年駭然,踉蹌退了幾步,迅速轉身,想拔腿就跑,慌亂邁開的步伐卻被眼前的景象生生遏止。
他背後,還是那個黑洞洞的空間,有如一面鏡子倒映出了相同的世界,而鄔亦杰,詭異地身處於兩個世界的分割點。
那扇門,就是那面無形的,鏡子。
羅織苡用簡報上著課,但內心中卻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等到下課,她忍不住找到我,有些煩躁地說道:
「舒老師,清娥說她的姊姊是被人害死的,是嗎?」
我聞言,眸中波瀾未驚,淡淡答言:
「這,有些玄幻,牽扯到巫蠱之術,我覺得還是不要說得好。」
羅織苡是個鐵齒的人,轉身離開時小聲嘀咕著:
「這都是一些什麼神叨叨的東西…」
這個新來的舒老師總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張長得不錯得臉上從沒有過表情,凡事冷靜得讓人匪夷所思,羅織苡皺著眉,在心中下了個結論:怪人。
夜晚的校園,羅織苡走出教師辦公室,一邊用力眨著因長時間盯螢幕而酸痛的雙眼,一邊思考著明日的小考,沒注意到,一旁的佈告欄上,貼著幾張失蹤學生的大頭照。
她急著回家,快步彎過迴廊,卻見到一樘門立於牆邊,一股強烈的意念驅使她打開了門。
翌日,羅織苡沒來上課,只好由我來代課。下課後,我找到風清娥,悄聲道:
「娥兒,你姐姐阿嫵的死莫要與人提及,知曉嗎?」
風清娥乖巧點頭,突然小聲開口:
「霣姐姐,我聽說,最近學校裡失蹤了好多人。」
我點點頭,沒有瞞著她:
「的確,老師和學生都有。」
風清娥皺起了秀氣柳眉,說道:
「我覺得,前棟庭院的走廊讓我不舒服。」
風清娥的體質有些敏感,雖然瞧不見陰界之魂,但陰氣會使她感到頭痛,我微微點頭,轉身出了教室。
我穿過迴廊,見到一扇門唐突的立於牆邊,我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怨戾之氣,將手覆上漆色斑駁的綠鐵門,頓時陷入了一片昏黃的畫面之中,如同放了太久的老照片。
數十年前的男學生推開了廢棄的倉庫門,許久未曾進食的它終於有了養分,這些年來,人們的好奇心驅使他們打開了門,也滋養了它。
我刻意等到夜晚,校園中一片闃寂,只有陰冷的風淒厲地呼嘯而過,我靜靜地從腰包中取出一枚圓漆盒擰開,露出裡頭殷紅如血的硃砂,接著取毛筆蘸硃砂,抬筆便往鐵門捺落。
似是察覺到威脅,門的周圍猛然刮起一陣狂風,揚起我披散於後背的長髮,將我圍困於中心,猛烈的強風化作道道利刃,挾裹著嗜血的滔天怨氣兇猛割來,鐵門輪廓逐漸隱沒於風刃之後。
我微微挑眉,絲毫沒有驚慌之意,足下踏起八卦步,風刃總是險而又險的擦過,耳邊的慘叫聲不絕於耳,有最初的那名少年,有數十年來被好奇推入門中的人們,我甚至聽到了羅織苡驚慌失措的叫喚聲,我皺眉不語,手中硃砂筆仍沉穩迅速地勾勒出鎮鬼符每一畫。
隨著最後一筆落下,狂風驟然停止,鐵門重現其形,斑駁得幾乎看不出顏色的門板上,由殷紅的硃砂所畫出的繁複鎮鬼符赫然浮現,鐵門猛地劇烈晃動,彷彿有人從內大力敲打,但在鎮鬼符的威壓之下,門板輪廓逐漸模糊,最終如水面映出的倒影被漣漪打散,徹底消失於人間。
我淡然撥了撥被吹亂的長髮,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