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從鳥叫聲到青蛙巫婆：一場跨越物種的聲音探索--《聽，動物在「說話」》_by 科普作家張東君
雖然我叫青蛙巫婆，但是我的碩士論文其實是做鳥叫的。而且我還可以很驕傲的說我在臺灣可是研究鳥叫的前幾個人呢！
不同物種能夠交配會不會是牠們「說話」會通呢？
至少，我的聲音分析儀是全臺第三臺（至少我是被如此告知）。在美金匯率貴得要死的上個世紀、在蘋果的聲音分析軟體還沒有普及之前，一臺就要一萬美金。至於前兩臺呢，一臺在臺大視聽館，外文系會用到；另一臺更酷，在臺北市刑大（一樣，是這樣聽說）！所以當時我除了錄研究對象的白頭翁和烏頭翁以外，沒事還會錄各種環境的聲音，想著哪一天有人被綁架，調查局需要人手分析背景聲音當成線索時我可以去幫忙呢！可惜（？！）我只有幫到臺大視聽館而已，其他的妄想並沒有實現⋯⋯。
在《聽，動物在「說話」》這本書中提到六種動物，並用聲紋、頻譜等各種圖來說明聲音可以怎麼「看」。但是作者沒有提到我在寫論文查資料時找到的，十九世紀後期研究聲音時的聲音描述方式。那是讓人感嘆當時的博士才真的是「淵博」的紀錄法，因為、是用「五線譜」！！！這表示當時大家都有視譜能力呢。
《藍色狂想曲》頻譜圖（上）、《藍色狂想曲》卡通化之頻譜圖（下） © Arik Kershenbaum｜出自《聽，動物在「說話」》 © 臉譜出版 2024
先簡短說明一下我「當時」做的題目（以下的分布啊定義都是「當時」）。
臺灣有長得很像，但是頭上顏色不一樣的兩種鳥。很隨便的描述法是頭上白色的叫白頭翁，頭上黑色的叫烏頭翁。後者是臺灣的特有種，前者在琉球也有，還有日本童謠在唱牠。兩者是不同物種，在地圖上把臺灣西部的楓港枋寮枋山和東部的天祥太魯閣用一條線串起來，在那條會往南或往北逐漸變動的界線北部的是白頭翁、界線以南的是烏頭翁，在界線上的範圍是共域，兩者都看得見。更有甚者，是牠們會雜交，還會生小孩，生出來的叫雜頭翁，頭上的白色黑色依照個體或多或少，沒有一定。
在生物學上，不同物種在自然界中是不會交配的。以人為干預方式讓馬和驢交配生下來的騾子，或是獅子和老虎的虎獅、獅虎（非常不推薦）都沒有繁殖能力。所以像白頭翁烏頭翁這樣竟然會雜交，在生物學上就是一個非常值得探討的事情。會不會是牠們「說話」會通呢？
於是我的研究就是在每個月的四個星期分別是台北、墾丁、楓港枋寮枋山、天祥太魯閣的各一星期，從天還沒亮走到天黑的背著500mm的反射鏡頭的相機、錄音機、裝有一整天的乾糧和水的背包、手持外面有個像透明半圓形鍋蓋或衛星小耳朵那樣的麥克風看到白頭翁、烏頭翁就錄音。在每個月僅剩的幾天在研究室用聲音分析儀跑聲譜，並用注音符號或英文字母、中文字把牠們的叫聲寫在那個聲譜上。在我的碩士論文上就這樣的寫「啾啾唧啾啾」、「唧啾」、「啾啾啾」之類的寫了將近兩百種叫聲和鳴唱聲，再看在每個地方的白頭翁烏頭翁使用這些「單曲」中的多少種……。由於這是最基礎的部分，所以在我碩士畢業以後，由學弟接著做，他畢業之後，再由其他人繼續接手做的從上個世紀持續到現在，對於這兩種鳥的研究也早早就進入分子生物層級。
愛牠們，就應該要真心的，聽牠們在說的是什麼
我的碩士口試論文有五個口試委員，共同指導教授的生態學林老師、鳥類學劉老師、外加研究魚類聲音的莫老師、海豚的周老師、以及動物行為的李老師。由於其實沒有一個老師是全盤知道我到底在做什麼，所以他們在聽完我的報告後，詢問我之前，是彼此先討論、問清楚不是自己專長領域的部分以後才來一起問我。他們的共通笑點比較在「你覺得牠們叫聲聽起來是像這樣嗎？」，因為在當時的鳥類圖鑑及鳥友們比較常描述牠們的叫聲是「巧克力、巧克力」，而我卻完全沒辦法聽成那樣。所以，一百年前的研究者用五線譜寫是真的很了不起，因為那樣一來，所有的人都可以有一個共通的認知，知道那聽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至於我為什麼後來轉成研究青蛙，是因為我的指導教授說假如我繼續做一百年前就已經有很多人在做、有許多基礎的鳥叫，只是換成不同物種的話，花上十年大概也還無法畢業。但我還是很想繼續做跟動物叫聲有關的研究，於是就選了青蛙。畢竟，在童話故事中有青蛙王子青蛙公主，感覺跟人比較近；蟋蟀啊蟬的話就遠多了吧。
籠子裡的非洲灰鸚鵡圖 © Arik Kershenbaum｜出自《聽，動物在「說話」》 © 臉譜出版 2024
歸根究柢，我還是跟我從小學六年級的生日得到我爸學生送我的《所羅門王的指環》之後，很想要像康拉德․勞倫茲一樣的能夠多少懂得動物的語言，猜猜牠們的行為可能代表什麼意思。寫了《侏儸紀公園》的麥可․克萊頓在那之前寫的《剛果驚魂》裡出現會手語的大猩猩、在京都大學以及京都動物園有會使用觸控式螢幕做功課的黑猩猩、《你保重，我愛你》的灰鸚鵡艾利斯等等，不論是科普書或即使是虛構的小說中，出現的也都是能夠以某種方式和人類溝通的動物為本，看了那些，就更會想要哆啦A夢的翻譯蒟蒻了。
在《聽，動物在「說話」》這本書中一共有六種動物，除了黑猩猩是作者在新冠肺炎期間沒辦法親自造訪研究地以外，他都是自己去作調查，去錄音、觀察狼、海豚、大猩猩、黑猩猩、蹄兔、鸚鵡，這讓我非常的羨慕。因為能夠客觀、科學性的分析對象動物的聲音與行為之間的關聯，真的很有趣的。這也是為什麼我希望大家都能夠看看這本書。因為動物就是動物，喜歡牠們，就該接受牠們該有的樣子，牠們可以是伴侶，但不是意思被任意解釋、隨便擺弄的毛小孩。愛牠們，就應該要真心的，聽牠們在說的是什麼。
《聽，動物在「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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