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德國指揮家里柏瑞契 「音樂家最重要的責任是持續尋找真理」

什麼是音樂家最重要的責任？德國指揮家里柏瑞契認為，作為音樂家最重要的責任，就是持續尋找真理。

里柏瑞契曾多次與台北市立交響樂團合作，將在2026年正式擔任該團首席指揮，今日他特別飛來台灣參加記者會。他表示，「音樂需要真理才能成長和變得偉大；音樂家需要保持開放，並接受事物總是在變化的事實。尋找真理是一個過程，即使今天找到的『真理』，明天可能就不是了，因此需要不斷地尋找。」

♩在音樂中感受到真理與美♩

里柏瑞契說，真理並非客觀存在，而是非常主觀的事，「當感受到真理時，會有一種平靜和沉默的感覺，類似登上山頂後俯瞰世界的感受；另外，真理與美有關，也可以說是廣義的美，例如：暴風雨中的大自然。我們在音樂中感受到真理，如：聽布拉姆斯交響曲時，如果感受到『那是真的』會有一種自然的體驗。」

里柏瑞契來自德國雷根斯堡，之所以學音樂，是因為他有個大他六歲的姊姊先學了鋼琴，從小就聽姊姊演奏，也希望能和姊姊一樣好，「但我爸媽不太喜歡家裡一直有鋼琴的聲音，我也曾想過，永遠不要彈鋼琴，因為會帶來麻煩。」

儘管父母不喜歡，里柏瑞契的音樂天賦卻悄然萌芽，他渴望像姊姊一樣，在音樂的世界裡自由翱翔，於是，他開始了鋼琴的學習之旅，指尖在琴鍵上飛奔，里柏瑞契對音樂的熱情日益高漲，但父母對他專注於鋼琴的行為，卻持反對態度。16歲那年，他毅然決然地帶著心愛的鋼琴，離開了家裡，到外獨自生活，並踏上了追逐音樂夢想的道路，音樂也帶他踏上自由之路。

♩因阿巴多開啟的指揮旅程♩

最初，里柏瑞契的夢想是成為一位鋼琴家，同時，他也對歌唱情有獨鍾，家鄉的劇院、音樂會、合唱團，都為他提供了豐富的音樂養分，在探索音樂領域時，一次欣賞阿巴多和柏林愛樂的音樂會，令他深深地被交響樂的宏偉氣勢所震撼，並萌生了成為指揮家的念頭。

里柏瑞契表示，他的指揮受到阿巴多、哈農庫特、小克萊巴等指揮大師影響，他也很喜歡皇后合唱團的主唱Freddie Mercury ，他認為 Freddie Mercury的演唱能量很棒，聲音也很好，令一個和唱團體ABBA 也對他很有啟發，他很欣賞這兩個團的和聲演唱功力；不管是古典樂指揮大師，或是流行樂界團體，都形塑了里柏瑞契的音樂觀點。

作為指揮，應當如何打造樂團的聲音？里柏瑞契表示，首先，樂團成員必須互相傾聽，才能調整聲音，如果沒有互相傾聽，聲音就不會正確。其次是指揮需要提供樂團一個願景，引導團員前進，「為了創造聲音，必須找到作品中的生命力。這與音量大小無關，而與色彩和共鳴有關。聲音可以是封閉的、開放的、連續的，可以有不同的嘗試。」

♩好的樂團聲音，不能只有一種色彩♩

里柏瑞契表示，樂團的聲音就像一種語言，「成員不應該只是回應指揮，而是要與指揮產生共鳴，這樣聲音才會正確。此外，建立樂團的聲音是一種群體行為，屬於心理層面，類似於運動團隊。」

里柏瑞契認為，指揮的理念是追求透明度和聲音中的色彩，「好的樂團聲音應該包含多種不同的色彩。如果樂團只有一種色彩，那就不好。」里柏瑞契以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第一樂章的開頭為例，「好的樂團在演奏樂句時，即使是相同的主題動機，每次呈現都應該有所不同。」

有人認為，布拉姆斯第四號交響曲第一樂章的開頭像是布拉姆斯故鄉漢堡港口的海浪，里柏瑞契認同，他認為，正是因為沒有一波海浪是一模一樣，也因此，音樂演奏上也是如此，需表現出波浪的起伏和獨特性。

♩和TSO的願景是一起前進♩

里柏瑞契表示，交響樂團組成是百人編制，但他並不把樂團看成一百人，而是一個團體，「在排練的過程中，可以先設定一些規則，但最終要讓樂團成員感到自由，讓每個人都能自由地感受音樂。」

未來和台北市立交響樂團一起工作，里柏瑞契認為，願景不是設定具體的目標，如：增加多少年輕觀眾或收入，而是共同探索前進的道路，「重點是我們一起努力，因為抵達終點並非最終目標，願景是共同前進，展現出我們有能力一起前進，還要和真實世界的脈動同步前進，而不是為了達成目標而停止不前。希望能一起探索旅程。」

里柏瑞契現為西班牙瓦倫西亞交響樂團首席指揮、瓦倫西亞音樂宮藝術顧問，並曾擔任布拉格廣播交響樂團、波蘭國家廣播交響樂團及慕尼黑室內樂團等團首席指揮，期間於2018年獲葛萊美獎提名與並兩度榮獲國際古典音樂大獎。

他擁有長年與歐洲交響樂團的合作經驗，並致力於推動亞洲音樂發展，曾在韓國、日本等地長期演出合作，並擔任韓國統營國際音樂節藝術總監，促成當代音樂與世界樂壇的對話。里柏瑞契也曾到北韓平壤擔任客座教授，把古典音樂、現代音樂帶到平壤，發現當地學生對音樂也有極大熱情。

♩古典音樂的未來在亞洲♩

里柏瑞契對亞洲並不陌生，問他古典音樂的未來是否在亞洲？他豪不猶豫地回答：「是。」

里柏瑞契表示，他深切地感受到亞洲對音樂的熱情，這股熱情不僅體現在古典音樂上，更延伸至傳統音樂和流行音樂，展現了亞洲對音樂的全面擁抱。他認為，亞洲對音樂的重視程度，遠遠超越了德國。他觀察，在德國，年輕一代對音樂的興趣逐漸減退，學校的音樂教育也日漸式微，取而代之的是對數學的重視。他擔憂，德國可能會因此失去寶貴的音樂傳統。

然而，在亞洲，情況卻截然不同，里柏瑞契表示，「台灣、韓國、新加坡等地的研究顯示，最聰明的人都深知音樂在數學、創造力和工程領域的重要性，音樂不僅能陶冶性情，更能保持思維的靈活性，激發無限的潛能。」

也因此，里柏瑞契深信，古典音樂的未來在亞洲，亞洲對音樂的熱情、對音樂價值的認知，以及對音樂教育的重視，都為古典音樂在亞洲的蓬勃發展奠定了堅實的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