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越雲 · 馬兆駿 〈這樣也好〉
潘越雲和九個男人的纏綿對話
1988年9月23日，滾石唱片為潘越雲發行的《男歡女愛》專輯，是台灣流行樂壇史上第一張以「男女對唱」概念做為企劃的專輯。專輯副標題是「潘越雲和九個男人的纏綿對話」。顧名思義，便是潘越雲與九位男歌手對唱，重新演繹九首風格迥異的情歌。
圖片來源：滾石購物網
專輯中，與潘越雲纏綿對話的九位男歌手，依序是梁弘志、趙傳、張信哲、周華健、馬兆駿、李宗盛、羅紘武、文章、陳昇。這幾個名字，在今日看來，無一不是曾在華語樂壇引領風潮的巍峨高峰。然而，在這張專輯發行的當下(1988年)，有些人只是滾石旗下備受期待的生力軍、甚或是尚待琢磨的璞玉。
- 周華健：不到一個月之前，剛剛發行進入滾石唱片後的第二張個人專輯《我付出我的真愛，我實現我的夢》(1988年8月29日)。
- 馬兆駿：一年之前，發行第一張個人專輯《我要的不多》(1987年9月21日)。
- 陳昇：四個月多之前，發行第一張個人專輯《擁擠的樂園》(1988年5月3日)。
- 趙傳：還要一個多月之後，才會正式發行第一張個人專輯《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1988年11月5日)。
- 張信哲：這張專輯是他在華語樂壇極富紀念價值的第一次獻聲，還要半年，我們才會等到情歌王子的第一張個人專輯《說謊》(1989年3月21日)。
除此之外，這張專輯的製作團隊也是華語樂壇重量級的存在，包含梁弘志、虹音樂工作室(齊秦所屬虹樂團為負責歌手專輯製作所成立)、友善的狗(由紅螞蟻合唱團成員沈光遠、羅紘武共同成立)、張洪量、張弘毅、馬兆駿、李宗盛。
身為滾石唱片首位簽約藝人，潘越雲確實值得起這樣一張「眾星拱月」的專輯。而全新的企劃概念、挹注旗下男歌手全力贊助、延攬大師級製作團隊，可以看出滾石唱片對於這張專輯的企圖心。
這樣也好
詞曲創作者
潘越雲在專輯中與馬兆駿的曲目是安排在B面第一首的〈這樣也好〉，作詞與作曲者分別是陳乃英與高慧娟。相較於專輯中其他歌曲的詞、曲創作者，舉凡羅大佑、李宗盛、梁弘志、黃韻玲等一眾傳奇，這首歌的詞、曲創作者或許稍嫌黯淡。但作曲人高慧娟，可說是在校園民歌時代舉足輕重的音樂人。1984年所發表的第一首創作歌曲〈守住這一片陽光〉，是高慧娟在歌壇的代表作。其後，在歷屆大學城全國大專創作歌謠比賽優勝紀念專輯中，也收錄了〈飛揚的青春〉、〈神采飛揚〉、〈從來不知道〉、〈永遠記得你的愛〉等多首由高慧娟所創作的膾炙人口歌曲；其中，〈飛揚的青春〉一曲，儼然化身標誌大學城時期歌曲的代名詞。
至於作詞人陳乃英，我是真的未識其名。搜尋「臺灣流行音樂資料庫」及國家圖書館的「國際標準錄音錄影資料代碼 (International Standard Recording Code)，簡稱ISRC」，也只找到寥寥數首作品，包括有羅時豐〈怎能輕易說再見〉、憂歡派對〈擁有再見〉、王文萱〈昨夜我路過你的眸〉、陳思安〈新情〉。然而，這不能掩蓋這首詞作的精彩。
歌詞賞析
A1 也許你無法感覺我的顫動 哦 我想這樣也好
因為愛那麼多 因為愛那麼濃 結果依然是失落
A2 天真的你毫無察覺地離開 哦 我想這樣也好
因為愛那麼多 因為愛那麼濃 結果依然是失落
C 走過熟悉的街道 忍不住要回頭尋找昔日的歡笑
卻讓風吹散我滿眼的寂寞
穿過洶湧的人群 卻忍不住回頭尋找熟悉的身影
你是否能夠瞭解我的心 我的愛
A3 對你真心你卻永遠都不懂 哦 我想這樣也好
因為情那麼多 因為愛那麼濃 也許註定要失落
歌詞在三個主歌(Verse)段(A1、A2、A3)，分別在「也許你無法感覺我的顫動」、「天真的你毫無察覺地離開」和「對你真心你卻永遠都不懂」之後，讓潘越雲娓娓唱出「我想 這樣也好」，看似主人翁對於戀人未能理解自身和戀情的消逝試圖放下與釋懷。
而在「因為愛那麼多 因為愛那麼濃」之後，則是接續以「結果依然是失落」/「也許註定要失落」，更是企圖將戀情的失落歸咎於不可避免的命運捉弄(註定)，好讓付出深摯情感的自身得以釋懷。這兩句歌詞，與滾石旗下兩位殿堂級音樂人，羅大佑在〈是否〉一曲的「是否應驗了我曾說的那句話 情到深處人孤獨」和李宗盛在〈你走你的路〉一曲的「莫非我早該知道我將要孤獨 在我們相識的最初」，實有異曲同工之趣。
三個主歌段，分別標誌著戀情的不同時序：
- 「也許你無法感覺我的顫動」，這是鋪陳主人翁在相處時對於戀人未能理解自身情感的失落。
- 「天真的你毫無察覺地離開」，則是對方在未能「察覺」自身顫動與真心之際，最終選擇轉身飄然離去。「察覺」二字用得極為巧妙，讓人不禁擊節再三。或許這是作詞人想要說明主人翁在相戀之時，仍是將自身的「顫動」與「真心」都隱晦地深藏在心，而非明確讓對方理解自身心意。戀情的消散，從來不會只是單方面的問題。另一個值得玩味之處，是作詞人所用的「天真的你」一詞。是因為天真，所以未能「察覺」主人翁的顫動與真心？抑或是，因為天真才選擇離開？
- 「對你真心你卻永遠都不懂」，更是主人翁在戀情消逝後的喟嘆，聞之令人黯然。
然而，副歌(Chorus)段(C)的歌詞，卻顛覆了主歌段所鋪陳的虛假表面，揭露出主人翁深藏內心的波瀾。
無論是無心抑或刻意「走過熟悉的街道」，主人翁仍試圖找尋舊時路經此處的笑語歡聲。而在不經意「穿過洶湧的人群」之際，歌詞中「卻」這一個字的使用，巧妙暗示縱使主人翁自知機會渺茫，還是存有「或許擦身而過的那個人就是他」的僥倖企盼。
副歌段重複了兩次的「忍不住」，恰恰證明了主人翁所低吟的「我想 這樣也好」，其實只是假裝釋懷的自欺欺人；而同樣重複了兩次的「回頭尋找」，而不是單純使用「尋找」一詞，或許也正暗示著主人翁對於已逝戀情的拳拳眷戀與難以忘懷。「滿眼的寂寞」的自陳和「你是否能夠瞭解我的心 我的愛」的自省，不正說明了主人翁仍舊深陷於消逝戀情的傷懷和未受理解的泥淖。
舉個例子來比對，更可以看出副歌段所表達的絕非「這樣也好」的釋懷。梁靜茹在〈如果有一天〉一曲中的金句：「淡忘了的是那個街角 想念的是當時的微笑」，這才是在放下舊日戀情後的釋懷與淡然。一如電影《玻璃樽》中，阿不(舒淇飾)的媽媽(金燕玲飾)所說的：「某一天，妳洗洗澡、聽聽音樂，突然間妳想起他。那個時候，妳已經忘記他了」。
只是，釋懷與放下從來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潘越雲和馬兆駿極具魅惑的磁性嗓音以及哀而不怨的詮釋，恰如其分地反照出對於舊時戀情試圖釋懷、實則眷戀不捨的洶湧情感。這首問世已然三十餘年的好歌，始終未能贏得應有的傳唱度。但或許，這樣也好。
也許，在某個百無聊賴的閒暇午後，抑或是意興闌珊的午夜夢迴，推薦聆聽此曲直面內心深處不敢碰觸的那段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