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都市燈火璀璨,霓虹燈映照在玻璃窗上,模糊出葉清清有些疲憊的身影。她坐在辦公室最後一張未熄燈的工位前,雙眼盯著螢幕上密密麻麻的財務報表,揉了揉太陽穴,無奈地嘆了口氣。
「清清,又在加班?你這麼拚命,老闆又不會心疼你。」同事兼閨蜜林然探頭進來,語氣帶著幾分心疼。
葉清清苦笑:「不拚怎麼行?數字錯了一個零,財務部還不扒了我的皮?」
林然聳聳肩,遞過一杯熱奶茶:「你啊,除了工作,還有別的生活嗎?之前那個追你的程律師不是挺不錯的?怎麼,你真的不考慮談個戀愛?」
葉清清輕輕搖頭,接過奶茶抿了一口,暖意順著喉嚨流入胃中,卻沒能驅散她眼底的倦意。
「戀愛?還不如把時間拿來睡覺。」她語帶調侃地道,「況且,哪有什麼願意為愛赴湯蹈火的男人?現實裡的感情,終究是利益交換,沒有誰會真的不計代價。」
林然撇撇嘴:「你這個現實精算師,簡直把愛情看得一文不值。」
葉清清聳聳肩:「不是一文不值,是天秤上的兩端,總要有個平衡。」
林然無奈地笑了笑,沒再多說。
夜深了,葉清清關掉電腦,收拾好文件,走出公司時,街道已是一片寂靜。她望著天邊稀疏的星辰,微微出神。
「如果人生能重來一次,我會做什麼選擇呢?」
她隨意地在心中問了一句,轉身朝著回家的方向走去。
然而,剛踏入一條昏暗的巷子,忽然一道亮光閃過——
「轟——!」
一道雷鳴在她耳邊炸開,她眼前一黑,意識徹底陷入無邊的虛空。
——
葉清清睜開眼,第一個感覺是頭痛欲裂,耳邊傳來一陣刺耳的聲音。
「喂,葉清清!妳這個懶丫頭,還不快起來!大小姐要見妳了!」
她猛地睜開眼,驚愕地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屋內的擺設古樸,連床邊的帳子都是繡著繁複的花紋,與她熟悉的現代風格格格不入。
「這是……哪裡?」
她正疑惑著,卻被人一把拉了起來,耳邊的聲音繼續催促:「還愣著做什麼?快點,大小姐等著呢!」
葉清清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發現手腕纖細,上面還帶著一點粗糙的繡花布料,明顯是丫鬟的服飾。
「等等……大小姐?丫鬟?」她腦中轟然一震,忽然有種極為不妙的預感。
她被人拖著往前走,嘴裡喃喃:「什麼鬼?我……我變成了丫鬟?!」
陽光透過窗戶灑落,她的身影映在地上,與她腦海中熟悉的辦公桌和財務報表徹底重疊不起來。
這場夢,似乎太過真實了……
「啊——!」
葉清清從床上驚叫著坐起來,抬頭一看,低矮的木質房頂和簡陋的擺設映入眼簾。她猛地低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粗布衣裙,還有一雙布鞋。正當她懷疑是不是在拍古裝劇時,一聲尖銳的喊叫打斷了她的思緒。
「葉清清!還不快給本小姐倒水來!」
葉清清循聲看去,只見門外站著一名穿著華服、面容嬌美但神情跋扈的少女。這少女正是林大小姐—林玉婷,府中人人聞風喪膽的蠻橫千金,對下人呼來喝去,甚至連管家都要讓她三分。葉清清腦中一片混亂,只得硬著頭皮上前行禮:「是,大小姐……」
葉清清很快就體會到身為丫鬟的心酸。林玉婷雖美,脾氣卻火爆無比。僅僅一個上午,葉清清就被差遣做了苦差事:先是幫大小姐梳髮,結果一不小心扯痛了大小姐的頭髮,被罰跪了半個時辰;剛跪完,又被命令端來熱茶,偏偏水溫不夠被潑了一身。葉清清心想:「這古代打工人比現代還苦啊!」
更糟糕的是,林玉婷一心想成為靖王爺歐陽浩宇的正妻。只要聽聞靖王出門,她便要盛裝打扮出府「偶遇」。葉清清自然逃不掉,得在後頭提著裙擺、捧著胭脂盒,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某次街上偶遇靖王時,林大小姐裝作嬌羞地行禮,葉清清卻因不慎踩到石頭摔了個狗吃屎,惹得街上行人忍不住竊笑。林大小姐怒氣沖天:「你這賤婢丟盡了本小姐的臉!」
葉清清第一次見到歐陽浩宇,是在林府的後院水井旁。當時她正拎著水桶打水,卻見一名身穿素色長衫的男子悠閒地站在井邊,一手握著折扇,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這位公子,若是閒來無事,不如讓讓道,這井水可是大家都要用的。」葉清清沒認出對方,語氣中帶著幾分隨意。
浩宇挑了挑眉,輕輕搖著扇子:「妳這丫鬟,倒是不怕生。」
「又不是貴人,怕什麼?」葉清清撇撇嘴,一手提起水桶,往井中一放,卻沒注意水桶滑脫,差點整個人往前撲去。
浩宇見狀,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卻沒想到葉清清一個機靈,猛然掙開他的手,氣呼呼地道:「你怎麼隨便碰人?」
浩宇失笑:「妳方才可是差點掉進去。」
「那也不勞您操心!」葉清清揚起下巴,帶著幾分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覺得這人雖然氣質不凡,卻不怎麼讓人順眼。
——
數日後,林大小姐聽說靖王將參加郊外的詩會,便迫不及待地拉著葉清清同行。路上,林大小姐各種挑剔:「這髮簪不夠華麗,那花瓣不夠紅潤。」葉清清一邊應付,一邊心中腹誹:「靖王再帥也用不著這麼瘋狂吧?就算有肖戰在眼前,我也不會如此迷妹。」
就在林大小姐在詩會上忙於展示才情時,葉清清躲到後花園偷閒。誰知一抬頭,竟看到一名著青衫的男子正坐在假山旁,悠然喝茶。他看起來文質彬彬,眉目如畫、墨髮飄逸,嘴角還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總覺得似曾相識。
「姑娘看得這麼出神,是覺得我有什麼不妥嗎?」男子開口,聲音低沉帶笑。
葉清清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擺手:「沒、沒有!只是你長得……咳,有點眼熟而已。」
男子饒有興味地看著她,眼底閃過一抹玩味。葉清清見他並無惡意,心中稍安,便開始和他閒聊。兩人談到興起時,葉清清不小心說漏了嘴:「要不我們加個好友?」說完隨即敲了敲自己頭,趕緊接著道「啊呀,怎麼給忘了,這裡怎麼會有手機!」
「手機?」男子眉頭微挑,「那是何物?」
葉清清心中暗叫糟糕,連忙打哈哈:「啊哈哈,就是一種……呃,算命的工具吧!」男子沒有多問,卻低聲笑了起來,似乎對她的話充滿興趣。
回到詩會現場,林大小姐正因為詩才平平被眾人冷落,心情極差。看到葉清清與青衫男子談笑風生時,臉色頓時沉了下來:「葉清清,你這賤婢!竟敢私自與男子搭話,還不滾回去!」清清見著此男子身著華服,即使不是高官也肯定不是平凡人家,或許是哪家的公子哥兒。
葉清清無奈,只得低頭賠罪,趕緊開溜。臨走前,那名男子卻衝她微微一笑,低聲說道:「改日再見,姑娘。」這一笑,笑得清清直打哆嗦,前幾天聽林然的話去廟裡求籤,求到一個命帶桃花煞的警示,這類公子還是少招惹為妙。
「我可不願再見」她咕噥著。
夜裡,葉清清躺在硬綁綁的床榻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腦中浮現的,全是那名男子含笑的臉龐和最後那句「改日再見」。總覺得,這名男子有點眼熟,卻不知是在哪見過。
「奇怪,他到底是誰呢?」
這時的她渾然不知,那名青衫男子,正是林大小姐心心念念、身份尊貴的靖王。
幾日後,林府的馬場內,葉清清奉命來幫忙,卻看到浩宇站在馬廄邊,似乎正在檢視馬匹。她皺眉,覺得這人怎麼哪裡都在。
「又是你?」葉清清低聲嘀咕。
浩宇聽見,轉過頭來,語帶戲謔:「怎麼?妳不想見到我?」
葉清清語帶不耐地隨口道:「應該要想見你?」
浩宇輕笑,指了指不遠處的烈馬:「那妳會騎馬嗎?」
葉清清被激起了勝負心,心想自己好歹在馬場也騎過一兩次,抬頭道:「當然會!」
然而她剛翻身上馬,韁繩才一拉,馬匹便不安地揚蹄,她頓時重心不穩,驚叫一聲,眼看就要摔下來。
一雙有力的手突然扶住她的腰,穩穩地將她扶正。
「還說會騎馬?」浩宇輕笑,語氣帶著些許無奈。
葉清清臉一紅,嘴硬道:「剛才是馬沒準備好!」
「那再試試?」浩宇乾脆翻身上馬,與她同騎,手把手教她控韁,葉清清的心跳莫名加快,這人雖然看著討厭,但教起來倒是挺用心的。
清晨,大小姐一聲令下,要前往郊外的山林踏青賞花。葉清清本以為是個躲懶的好機會,誰料大小姐早就打好了算盤:「清清,你給本小姐帶路,順便撿些野花來裝點庭院。」說罷,便一臉得意地坐上馬車。葉清清欲哭無淚,只能硬著頭皮跟著進山。
山林間霧氣繚繞,景色雖美,但葉清清卻因為忙著尋花不慎走岔了路。等她反應過來時,身邊早已不見了大小姐和其他下人。葉清清心中直打鼓:「完了完了,這古代的山裡不會有狼吧?」她正打算原路折返,耳邊忽然傳來輕笑聲。
「姑娘怎麼一人獨行於此?」
葉清清猛然轉身,只見昨日那位青衫男子正負手而立。月光下,他眉目清朗,嘴角含笑,看起來竟有幾分閒適自得。葉清清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你怎麼在這裡?」
「不過閒來無事,出來走走罷了。」男子輕描淡寫地回答,眼底卻掩不住一抹探究。
山中霧氣愈發濃重,兩人來回尋找出口卻屢次繞回原地。葉清清不禁抱怨:「這山是不是故意跟我們作對啊?沒有GPS導航真是不方便。」男子側頭看著她,一臉好奇:「姑娘倒是有趣。妳方才說的“GPS”是何物?」
「啊?」葉清清一愣,隨即尷尬地笑了笑,「就是一種指路的東西啦,可以顯示目前所在位置,也會把整座山的地形、路徑都一一顯示。」
男子沒有多問,只是饒有興趣地聽著葉清清嘮叨著現代世界的種種。她說起手機、外賣和地鐵,說起公司加班的心酸與快樂。男子偶爾皺眉,偶爾低笑,卻始終沒有拆穿她的荒謬言辭。
夜幕完全降臨時,兩人找到了山洞避寒。葉清清坐在洞口,雙手抱膝,一邊看著夜空一邊感嘆:「在我們那裡,晚上可以看電視劇,吃火鍋,還有暖氣,不用像現在這樣凍成狗。」
「電視劇?火鍋?」男子挑眉,「聽起來倒是新鮮。在你的家鄉很冷,連狗都會結凍嗎?」
葉清清翻了個白眼:「你聽不懂就算了。」
男子低笑一聲,從懷中掏出一壺酒遞給她:「喝點暖暖身子吧。這山中夜寒露重,可別凍壞了。」
葉清清接過酒壺,心中竟有一絲暖意。兩人一邊閒聊,一邊對著山林星空沉默。誰知這一聊,竟聊到了天亮。
翌日清晨,山林間傳來喧鬧聲。葉清清揉著眼睛走出山洞,只見數名護衛正疾步而來,而領頭的竟是大小姐本人。大小姐一見到葉清清,立刻指著她大罵:「你這個賤婢!竟敢在山中私會男子,還一夜未歸,成何體統!」
葉清清還未開口,便被一群護衛押了回去。男子欲言又止,最後只是淡淡一笑:「看來,本王……還得再找機會見你了。」
回到府中,大小姐當即下令將葉清清禁足三日。葉清清無奈地坐在屋中,看著窗外陽光燦爛,卻不能出去活動筋骨。不知道是否因為閒來無事,腦海中反覆浮現出那晚山洞裡的談話和男子若有所思的神情。
此時的王爺府內,那位青衫男子正負手而立,看著窗外蔚藍天空。身後的護衛恭敬地問:「主子,還要再去見那位丫鬟嗎?」
男子嘴角微揚,聲音低沉而帶笑:「她跑不了的。」這句話藏著一抹無法忽視的肯定,好似這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中。
葉清清被禁足整整三日,終於在第四日得以出門。林大小姐嫌府內悶得慌,心血來潮要她去街上買些胭脂水粉和糕點。葉清清心想終於能呼吸到自由的空氣,興奮地答應了。誰知剛踏上街頭,麻煩便接踵而至。
剛進胭脂鋪,葉清清正準備挑選大小姐指定的珍貴香粉時,忽然有人從旁狠狠撞了她一下,手中的錢袋應聲掉落。她趕忙蹲下撿錢,可等她抬頭時,擺在架上的那盒香粉已被一名嬌俏的少女搶走,還一臉無辜地對她笑了笑:「這可是我先看到的。」
葉清清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理論,店家已經開始招呼對方:「這位姑娘眼光真好,這款香粉可是我們鋪子裡的上品,您要不要順便看看這款配套的胭脂?」
葉清清氣得直翻白眼,只能悻悻地離開。
走到糕點鋪,剛打算買大小姐最愛的玫瑰糕,老闆卻皺著眉搖頭:「剛才有位公子打包了最後一盒,實在不好意思啊。」
「……」葉清清抬頭望天,一陣無語。
她還沒走出幾步,忽然聽到一聲大喊:「小心!」緊接著,她便被一桶水潑了個正著,渾身濕透,狼狽不堪。
「哎呀,對不住對不住!」潑水的伙計滿臉歉意地賠不是,「我們正在打掃門前,沒想到姑娘正好經過,真是失禮了!」
葉清清咬牙切齒地盯著那伙計,心中隱隱覺得不對勁。這一連串的「意外」,似乎都太過巧合了。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低笑聲傳入耳中:「怎麼每次見到妳,都如此狼狽?」
葉清清猛然轉頭,一眼就看見了那名青衫男子,他雙手抱臂,站在街角,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眼底閃爍著壞笑的光芒。
「你......你......你!」葉清清猛然瞪大眼睛,忽然間明白了一切。「這些……是不是你幹的?」
男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哪能呢?姑娘自己不小心,怎能怪到別人頭上?」
「你!」葉清清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剛想轉身離開,腳下一滑,狠狠扭了一下腳。
她疼得蹲了下去,冷汗直冒。
男子見狀,眼中閃過一抹擔憂,嘆了口氣小聲道「也罷,玩笑開得有點過頭了。」說著,他一個俯身,竟直接將葉清清打橫抱起。
「喂喂!你幹嘛!」葉清清又羞又怒,在他懷裡掙扎。
「你的腳這樣還走得動?」男子淡淡道,語氣雖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葉清清心頭一滯,只能悻悻地閉上嘴。直到回到府門前,他才輕輕將她放下。
「多謝……」葉清清小聲道。男子微微一笑,轉身離去。葉清清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心中第一次泛起了奇怪的情緒:「這男人,好像也不壞?只是討人厭了一點」
然而,自由之日好景不長。幾日後,靖王奉命前往邊疆駐守。林大小姐得知後當即吵著要偷偷跟隨,理由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葉清清原本想反對,這種迷妹的追星生活本就沒什麼意思。
林大小姐威脅要將她逐出府邸,如今這個身份離了家還能做些什麼?現代生活與古代生活大大不同,就算是菁英精算師在這裏也什麼都幹不成,只能無奈地收拾行李,一同離家出走。
兩人一路顛簸,不幸在路上遇到了一名自稱能幫她們引見王爺的詐騙者,清清覺得訝異,沒想到在古代也有詐騙集團,而且這些人的花言巧語技術與現代並無差別。多虧了林大小姐這個靖王控,一聽有機會接近王爺,立刻將錢財雙手奉上,清清再怎麼阻止也是徒勞,結果等來的卻是人財兩空。眼看天色漸暗,兩人坐在街頭無助至極。
「都是你這個死丫頭,一點也不機靈,害我丟了錢!」林大小姐氣得跺腳。
「大小姐,我當下有提醒您了。」葉清清無奈地回嘴。
就在這時,一隊人馬從街上走過,為首的正是那名青衫男子。葉清清愣住了,林大小姐更是兩眼放光。男子看著兩人狼狽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笑意,隨即對護衛說道:「這兩位姑娘是我的故人,安排她們在客棧休息吧。」
當晚,葉清清服侍完小姐就寢後,在客棧庭院遇見準備離開的男子,想著今天受到的照顧,欠人情總是不好。她從懷中掏出一隻親手折的紙鶴,紅著臉遞給他:「謝謝你今天的幫忙,最近不知怎一直受你的幫助。這個……送你。」
男子低頭看著那隻小巧的紙鶴,眼神一時柔和了許多。他接過紙鶴,指尖輕觸之間,竟覺得比任何寶物都要珍貴。
「這是什麼?」他低聲問。
「紙鶴啊。」葉清清笑了笑,「在我……以前的家鄉,送紙鶴代表祝福和平安。」
男子靜靜地看著她,半晌才開口:「我會好好收著。」清清瞧著男子似乎並未推辭說道:「夜深了,清清在此謝過,再見。」對於古代用語還是不熟悉的她,急急忙忙轉頭回屋歇息,深怕說錯了話,惹錯了人又遭殃。
夜風吹起,吹動男子青衫的衣角。他回頭望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客棧,嘴角微微上揚。這一晚,葉清清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腦中全是男子接過紙鶴時那抹認真的神情。而遠在另一間房中,男子亦輕輕撫著手中的紙鶴,眼神柔和中帶著一絲複雜。「這麼多年了,能再相信嗎?」
——
林大小姐貴為大家閨秀,很少機會能出門,難得離家出走了非要上街帶著清清晃悠,竟然在街上閒逛時被幾個黑衣人盯上。她一開始還不自知,甚至被一名男子「好心」搭話,對方溫文儒雅,聲音低沉悅耳:「這位姑娘,瞧您氣質非凡,莫不是哪家千金?」
林大小姐聽了頓時飄飄然,嘴角一揚:「哼,本小姐可是林府千金,靖王的未來正妃!」
男子微微一笑,朝身後的幾人使了個眼色。下一秒,林大小姐還沒反應過來,便被幾名黑衣人圍住,猝不及防地被捂住嘴巴,拖進了小巷。
葉清清正巧走在後方,看見這一幕,心臟猛地一緊。她壓低身子,悄悄跟了過去,心中飛速思索著對策。
巷子裡,黑衣人正低聲交談。
「這是林府千金?」
「據說靖王爺對她寵愛有加,若我們綁了她,應該能換一筆大錢。」
葉清清心中一沉,大小姐雖然蠻橫,但若真的被帶走,自己回去肯定難逃責罰。她深吸一口氣,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瘋狂的想法——
「等等!」
葉清清主動從暗處走出,抬手指向自己,故作驕傲地道:「你們搞錯了!我才是林府大小姐!」
黑衣人一愣,狐疑地打量著她:「你?」見她的服飾倒也像個富家女,雖不夠華麗仍做工精緻。
葉清清挺直腰桿,學著林大小姐的語氣傲慢地道:「這個丫鬟不過是我的隨身侍女,怎麼?連這點都分不清?」
黑衣人對視了一眼,其中一人冷笑:「不管真假,先帶走再說。」
葉清清還未來得及反應,就被人從背後一掌砍向脖頸,眼前一黑,瞬間失去了意識。
靖王辦完公務,原本只是想藉著拜訪林府大小姐的名義,順便捉弄葉清清。誰知當他步入客棧,卻發現房內只剩林大小姐獨自一人,心裡莫名生出一絲不悅。
「葉姑娘呢?」
林大小姐心虛地捏了捏手帕,不敢讓王爺知道自己差點被綁走,只能敷衍道:「她出去玩了,還沒回來呢!」
王爺眉頭微蹙,眼底閃過一抹疑色。以他對葉清清的了解,她雖然嘴上愛抱怨,卻不是一個不負責任的人,怎麼可能一個人在外亂跑?加上林家對下人一向禮儀規矩不馬虎,出去玩更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出去玩?」他的語氣微微一沉,透著一絲懷疑。
他走近一步,銳利的眼神直盯著林大小姐:「她去哪裡玩?」
林大小姐被這目光看得心虛,連忙撇開視線:「我……我怎麼知道?說不定是去街上買東西了。歐陽哥哥,別對我這麼兇了~」
靖王也沒再多問,只是轉身吩咐護衛:「立即派人去找她,若找不到,挖地三尺也要把她給我找出來!」
夜色漸濃,護衛在街頭巷尾尋找葉清清的蹤跡,卻毫無所獲。靖王騎馬親自搜尋,心中不悅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他回想起葉清清嬉皮笑臉的模樣,心中竟然有些惱怒——這個蠢女人,到底跑哪兒去了?
記得上次去林府拜訪老爺子,被葉清清冷不防的撞上,兩個人一起跌倒在走廊。「啊呀,到底是誰這麼沒長眼?沒看到本姑娘正在水深火熱?」清清自顧自的說著。
「不是你自己撞上來的嗎?」浩宇有些不耐煩的說。
看著眼前男子語氣有些惱怒,清清趕緊拉拉男子的衣裳,將衣袖都拉正,好似對哥兒們一樣上下其手,並恭敬的說:「不好意思喔,本姑娘目前俗事纏身,先告辭」語畢就一溜煙的不知去向,只留下一臉茫然的男子,與散落一地的桂花糕,
這是浩宇第一次見到如此無禮的姑娘,也是久未遇到能將他當作是平凡人的姑娘。在京城裡,靖王爺的名號早就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不只是皇帝的弟弟,更代表著守衛皇權戰無不勝的重臣。任何姑娘遇著他,即使有半分傾慕之情也不敢隨意靠近,更不敢對他有半分不敬。
——
子夜時,一名護衛從城南的一處廢棄柴房才發現了蛛絲馬跡。當王爺趕到時,只見葉清清被捆綁在地,嘴角還帶著血跡,渾身狼狽不堪。
「主子,人找到了!」
王爺翻身下馬,快步走進柴房,當他看到葉清清時,眼底閃過一抹冷意。他俯身探了探她的脈搏,雖然微弱,但還好沒出大事。
「怎麼回事?」
護衛低聲回報:「屬下查過,這夥人原本想綁架林府大小姐,但清清姑娘自告奮勇頂替了。至於她昏迷的原因……似乎是因為拒絕吃綁匪給的食物,又長時間沒有水,體力不支,加上反抗時被打暈了。」
王爺眼底閃過一絲怒意,冷冷道:「處理掉那些人,別讓他們活著見天日。」
隨即,他俯身將葉清清打橫抱起,轉身大步離開。
——
一天一夜過去,葉清清終於悠悠轉醒。
她睜開眼,第一眼便看見男子趴在床邊,似乎是累得睡著了。她愣住,從未見過這樣的他,先前見著的他總是滿臉得不在乎,似乎總在等待自己的笑話,現在卻帶著幾分疲憊。
「完了完了,要是被老爺發現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不逐出家門?」她心裡咕噥著。趕緊環顧四周,發現這間房間十分雅緻,顯然不是普通客房,而是身份尊貴的人才會住的地方。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被桌上一封寫到一半的信吸引了。
出於好奇,她悄悄爬起身,走過去拿起那封信。
「近日邊境不穩,奸細暗藏,恐有叛亂之危,朕命你速回京商議,務必保密行動……」
葉清清的手微微顫抖。她眨了眨眼,再次確認這封信上的內容。信末的落款只有簡單的一個字:「朕」。
「朕?!」她猛地回頭,望向還在沉睡的男人。
她一直以為這個青衫男子只是個普通的世家公子,甚至最多是個權貴子弟。可如今,她手中這封信卻無比清晰地告訴她,這個人,竟然是——
「……這人該不會就是靖王吧?怪不得屢次遇見他時林大小姐眼神發光。」
她難以置信地上下打量著王爺熟睡的臉後,噗嗤的輕聲笑道:「看起來也挺平凡的嘛~」
清醒後,她緩緩坐起身,環顧房內一圈,努力裝作若無其事。她知道以自己身份不該留下來,被發現搞不好會被打二十大板家法伺候。於是輕手輕腳地離開房間,卻在關門時不小心將髮簪掉落。
她並未察覺,匆匆回到了客棧。等她回到房內,林大小姐正對著銅鏡精心打扮,看到葉清清回來,隨口道:「你回來啦?讓本小姐一個人無聊了整整一天!」以往大小姐一定會大怒,但這時卻因為有些內疚而故作無事。
葉清清低眉順眼地回道:「奴婢回來了。」
翌日,她正準備替大小姐整理首飾,才發現自己的髮簪不見了。那可是老爺賞給她的,本想著萬一有一天遇難,還能換錢救急,如今不見了,讓她心裡莫名地慌,在這人生地不熟的環境,也沒個提款機萬一缺錢豈不是只能去酒樓賣藝了?重點是自己還無藝可賣,這裡總不會有鋼琴能彈吧?
晌午,葉清清被林玉婷差遣到書房送茶,卻發現靖王正坐在書桌前,翻看一本軍事書籍。「怎麼哪裡都有你?」她忍不住低聲抱怨。
浩宇瞥她一眼,悠悠道:「林府的書房,本王當然可以來。」
「你、你是……靖王?」她聲音顫顫巍巍。
浩宇合上書,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妳現在才知道?」
葉清清瞠目結舌,手一抖,差點把茶杯打翻,手忙腳亂地行了一個禮。「靖王殿下。」
浩宇點頭,嘴角含笑:「怎麼,這回妳總算知道怕了?」
葉清清心中驚濤駭浪翻滾,回憶起過去幾次的無禮行為,整個人恨不得鑽進地縫裡。
她強作鎮定,硬著頭皮回道:「不……不怕!王爺又不會吃人!」
浩宇輕笑,伸手輕敲桌面:「既然不怕,以後見到本王,可別再一副嫌棄的模樣。」
葉清清內心哀嚎,卻只能硬著頭皮點頭。
幾日後,葉清清陪林大小姐上街購物,大小姐在一處茶樓歇息,並命清清將不合穿的衣裳帶去衣鋪重新裁量。王爺遠遠地看到她,便故意裝作巧遇。
「清清,怎麼這麼巧?」靖王微笑著問道。
葉清清微微一愣,但很快低下頭:「我去幫小姐重新裁量衣裳,還請王爺勿叨擾。」
靖王挑眉似乎不打算理會,他堅持陪著她一路走到衣鋪,葉清清也不太敢推辭,低著頭跟在後頭,生怕自己哪句話說錯會引來殺身之禍,以往小說情節王爺八九不離十的難伺候,還是不要太招惹為妙。
當經過一家玉器鋪時,靖王忽然停下腳步,目光落在一支玉簪上。他拿起玉簪,看向葉清清:「聽說你的髮簪丟了,這支送你。」
葉清清愣住,這簪子雖然精緻,但不算昂貴,不至於引起林大小姐的懷疑。她接過來,心裡卻是一陣波瀾。「謝謝王爺。」口上雖低聲道謝,內心卻忍不住擔憂「這簪子到底收好還是不好?不收會不會安一個藐視王爺的罪名?王爺到底有什麼目的?是要討好小姐身邊的人?還是要她成為林府的內應?」
想再多也無法明白其中緣由,清清決定放棄思考,想必自己身份低微也不至於捲入什麼滔天大陰謀吧?頂多就是如同電視劇演的在小姐的湯內加些瀉藥、老爺的補藥內動手腳?
——
某日,葉清清奉命出門辦事,途中卻遇上暴雨,她匆匆跑進一座山間小屋避雨,沒想到裡頭早有一人。
「果然又是你?」葉清清無奈地看著坐在火爐旁的浩宇。
浩宇輕笑:「妳怎麼總是這麼不開心見到我?」
葉清清撇嘴:「這不是巧合吧?況且王爺不是該繞著林小姐轉,何必與奴婢一番見識。」
「信不信由妳,本王就喜歡與妳一番見識。」浩宇側身給她讓了個位置,「坐吧,別一直站著。」
葉清清猶豫了一下,還是坐下來,雙手伸向火堆取暖。今天天氣特別冷,即使傲嬌也不能跟自己快凍僵的雙手過不去。
屋外雨聲滂沱,兩人沉默片刻,葉清清忍不住問:「靖王爺,為何您三天兩頭跑到林府,且奴婢看您待林小姐與他人不同?莫不如小姐說的,她是您未來的王妃嗎?」
浩宇微微一笑,語氣低沉:「或許只是因為……我們都曾經失去過,才會惺惺相惜吧。」
葉清清怔住,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這個看似桀驁不馴的靖王,竟然也有柔軟的一面。「你……有沒有後悔過什麼?」
浩宇垂眸,沉思片刻:「後悔過,但若能再選一次,我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葉清清靜靜地看著他,心中莫名一陣悸動。這個男人,似乎與她想像中高高在上的王爺很不一樣……
隨著一次次的相處,葉清清從最初的誤會,到慢慢看見浩宇不同的一面,她開始對他有了改觀,而浩宇似乎也對這個不怕他的女子,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
回客棧後,葉清清心裡有些忐忑。她告誡自己不能再和王爺有過多的牽扯,不保持距離對她來說太過危險,可不要在找到回去現代前就先小命嗚呼。
從那天起,她刻意避開王爺的視線深怕太過靠近會招致誤會。
靖王察覺到了異樣,反而更常拜訪林府,也開始故意對林大小姐示好,好似試圖試探葉清清的反應。
首先,他在飯桌上特意為林大小姐夾菜,語氣溫柔:「林妹妹這幾日辛苦了,吃點這道菜補補身子吧。」
林大小姐受寵若驚,眼中閃過欣喜:「王爺竟然這麼體貼!」葉清清卻只低著頭,假裝什麼都沒聽見。
其次,王爺親自送給林大小姐一條珍珠手鏈,並笑著說:「聽聞林妹妹喜愛珍珠飾品,特地讓人找來的,還望喜歡。」
林大小姐滿心歡喜地戴上,葉清清則在一旁默默無言。
最後,林大小姐的生日到了,王爺更是準備了一場盛大的宴席,邀請當地貴族前來慶賀,還親自彈奏一曲,引得所有人稱讚不已。
林大小姐當晚驕傲地對葉清清說:「你看到了吧?歐陽哥哥對本小姐有多好!」
葉清清笑了笑,眼底卻藏著說不清的情緒。雖然大小姐心情好自己日子好過不少,但總隱隱覺得悶。
——
時光回溯,浩宇並不記得確切是哪一刻對葉清清動了心。
或許是初見時,當她誤闖進他的馬廄,瞪著他說:「王爺這匹馬可真不聽話,怎麼老是亂踢人?」她並不知道,那匹馬素來驕傲難馴,旁人連靠近都不敢。
浩宇看著她毫無懼色的模樣,勾起唇角:「它很少有人敢管,你倒是不怕它?」
「怕啊。」葉清清聳聳肩,「但如果任由它這樣,總會害到人的。」
她轉身安撫著馬兒,語氣輕柔,卻意外讓那匹馬安靜下來。
浩宇站在一旁,眉心微動,第一次覺得這個女子與他見過的所有人都不同。
也或許,是在她為了林玉婷四處奔波時,他才察覺到自己的心意。
那日,葉清清為了尋找林玉婷丟失的髮簪,在集市裡跑了一整天,最後在夕陽西下時,精疲力竭地坐在台階上揉腳。
「怎麼?妳竟也會累?」他看著她難得露出的疲憊模樣,嘴角帶笑地遞上一壺茶。
葉清清抬頭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接過:「當然會累,奴婢又不是鐵打的。」
浩宇不自覺地蹲下身,替她撿起落在一旁的鞋子,語氣輕描淡寫:「妳總是這麼拼命,何必呢?」
葉清清低頭輕笑,語氣柔和了些:「因為這是奴婢的責任,人在其職便要盡其職。」
浩宇沉默了片刻,看著她眼裡閃爍的光芒,忽然有些恍惚。他並不在意那枚髮簪,卻第一次在意起她的執著。
還是說,是在某個微雨的夜晚,他終於承認,這個女子早已住進他的心裡?
那天夜裡,他剛從軍營歸來,衣襟還帶著未乾的雨水,悄悄翻入林府,卻看到葉清清站在林府內的長廊下,手裡捧著一盞燈,像是在等人。
「怎麼還不回房?」他走近,語氣不自覺地放輕。
葉清清被驚到,回頭看著他,微微皺眉:「王爺來了?」
「嗯。」浩宇站定,目光落在她微微濕潤的衣袖上,眉心微蹙,「妳在這裡站多久了?」
「不久。」葉清清揚起笑容,「只是……上次王爺說今天會來林府,想著點盞燈,以免天雨路滑摔著,也讓您遠遠地就能看到府裡的光。」
浩宇一瞬間怔住。
心頭某個柔軟的地方,被這句話輕輕撞開。
他望著她,雨水順著髮絲滴落,混著微弱的燭光,將她的輪廓映得格外溫柔,忍不住將手伸向她白皙的臉龐,抹去滑落的一滴雨水。
原來,不知何時,他的目光已經離不開這個女子。
她不是絕世佳人,也不是嬌柔貴女,她有自己的堅持,也有著不顧一切的執著。而正是這一點點積累的瞬間,讓他在不知不覺間,將心交了出去。
「王爺,您怎麼了嗎?」葉清清好奇地晃了晃手中的燈。
浩宇輕輕笑了,伸手替她撥開額前的碎髮,語氣低沉卻溫柔:「在想,這盞燈……能否一直為本王而留?」
葉清清一愣,心跳微微漏了一拍,低下頭去臉紅得像一抹赤霞。
而浩宇的眼裡,再也容不下他人。
——
幾日後,王爺的公務終於結束,準備啟程回城。林大小姐興奮地一路與葉清清講述:「王爺待我多好、多體貼,這回回城後,我一定要找爹爹請旨,讓我們儘早成親!」
葉清清雖然心中微微發悶,卻只能表面帶著笑意:「是呢,大小姐說得對。」
她知道,自己與王爺的距離,如同天與地一般的遙不可及。
回到京城後,林大小姐馬不停蹄地進了書房,拉著林老爺的袖子撒嬌:「爹,您快去求皇上賜婚吧!王爺對女兒這麼好,這門婚事一定要成!」
林老爺皺眉道:「胡鬧!婚姻大事豈能兒戲?」
「這哪裡是兒戲?女兒是認真的!」林玉婷激動得滿臉通紅,又急著說:「爹您想想,王爺平日對女兒多體貼,這次出行時更是無微不至,難道不是因為他對女兒有意嗎?再說,我們林家門第顯赫,與王爺正是天作之合。」
林老爺沉吟片刻,確實,從家族利益來看,這門親事再合適不過。他思忖良久,終於嘆了口氣:「罷了,既然妳執意如此,為父這便進宮求旨。」
葉清清在門外聽見這番對話,心中泛起陣陣酸楚,但她知道自己不該有任何奢望。王爺與林大小姐的婚事門當戶對,而她,不過是林府的一個丫鬟。她低頭沉默,也只能接受現實的安排。
皇上很快便答應了林老爺的請求,畢竟林家世代為將,這樁婚事對朝廷權力穩固來說再合適不過。
靖王得知此事後,立刻進宮拜見皇上。
與皇上對弈時,棋盤之上波瀾不驚,棋局之外卻暗潮洶湧。
皇上輕輕撫著棋子,語帶調侃:「朕的好弟弟,今日怎的如此心急?」
靖王神色淡然,落下一子:「臣弟今日前來,確有要事。」
皇上挑眉:「可與婚事有關?」
他抬眼,直視皇上,語氣堅定:「臣弟已有心上人,恕不能迎娶林家千金。」
皇上愣了一瞬,隨即朗聲大笑:「你?有心上人?真是稀奇,朕還以為你這輩子都會對女子再無動於衷。」
靖王沒有回應,只是靜靜看著棋盤。皇上斂去笑意,收起玩笑的語氣,嘆道:「這門親事,牽扯的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感情,還有朝堂的勢力鞏固。」
「臣弟明白。」他低聲道,「但這一次,還請皇兄成全。」
皇上望著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沉默許久後才緩緩開口:「罷了,朕這一回便欠你一次人情暫時回絕,他日若有需要,望你能為朕赴湯蹈火。」
靖王深深一禮:「臣弟謹記。」
然而,林大小姐並未善罷甘休。她始終認為,靖王曾對她有過好感,這門親事定是皇上從中作梗。於是,她哭著求林老爺再想想辦法。
「爹,皇上定是有別的打算,您再進宮求一次吧!」
林老爺無奈,但也知道林家不能輕易低頭,出爾反爾恐失了顏面。於是他再次進宮,直接向皇上表達林家的立場:「皇上,林家世代忠心,既然您已經答應了這樁婚事,怎能輕易反悔?這件事若傳到朝堂,恐怕會讓臣難以自處。」
皇上面露難色,這確實是一場權力上的博弈。林家在朝中勢力不小,若此事反悔,無疑會造成朝堂的風波。
「林卿所言不無道理。」皇上低聲道:「只是朕這個弟弟尚不願意娶親。」
「靖王乃是皇室子弟,婚姻大事豈能由自己決定?」林老爺語氣堅定,「還望皇上三思。」
皇上輕輕歎息,終究還是下旨——賜婚。
靖王得知消息的當下,猛地將棋盤推翻,棋子四散落地。
「皇兄這是何意?」他冷冷地盯著來傳旨的內侍。
內侍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也頗為為難,只是林大人苦苦請求,皇上顧及朝堂,這才……」
他沉默片刻,深吸一口氣,隱忍住心中的怒火。
「罷了,本王知道了。」他的聲音低沉,透著一股壓抑的情緒。
內侍離開後,他獨自坐在書房,望著凌亂的棋盤,眼神深邃。
「這局棋,皇兄終究還是要我如此下嗎?」
——
葉清清被指派為籌備婚事的丫鬟,心情跌入谷底,卻也只能默默接受。
她每日奔波於府內,張羅嫁衣、喜宴,卻怎麼也提不起精神。某日夜晚,她忍不住獨自走到街頭,望著熱鬧的燈火,想起自己的故鄉。
「如果沒穿越來這裡,現在的我,應該還在熬夜寫報告吧……」
她輕笑一聲,眼淚卻不自覺地滑落,想家的情緒隨著日子艱辛愈發強烈。想念媽媽煮的家常菜,每次回家一整桌的滿漢大餐,生怕自己平時外食不夠營養。爸爸總是開車到車站接她,生怕她走路回家太辛苦。在這裡,沒有親人、沒有朋友、沒有關心自己的人。
夜色深沉,雨點悄然落下,她沒有帶傘,也沒有離開,就這樣站在路邊哭泣。她的心裡,有太多的不甘與無奈。
淚水混著雨水模糊了視線,身體的疲憊加上長時間的勞累,她終於支撐不住,慢慢地倒在地上。
靖王的護衛恰好路過,見狀立刻折返回府,向王爺稟報:「主子,葉姑娘暈倒在街上。」
浩宇聞言,心頭一緊,立刻披上外袍快步走出府門。
當他趕到時,看到的便是葉清清虛弱地蜷縮在雨中的身影。她的衣襟濕透,額角貼著幾縷濕發,唇色蒼白。
王爺皺眉,毫不猶豫地將她抱起。
「這個傻女人……」他低聲呢喃,語氣裡透著些許心疼。
葉清清迷迷糊糊間,感受到熟悉的聲音,輕輕動了動,卻無力睜眼。
葉清清醒來時,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雕花大床上,屋內陳設精緻,窗外陽光透過簾幕灑進來,帶著淡淡的檀香味。
她茫然地坐起身,卻見門被輕輕推開,一身青衫的王爺緩步走進來,目光如水。
「你醒了?」他的語氣平靜,卻藏著一絲關切。
葉清清怔了怔,環顧四周,心中已有答案:「這是……王府?」
靖王微微頷首,語氣不帶波瀾:「你昏倒在街頭,本王把妳帶回府,已請大夫看過無礙,僅需多些休息便可。」
葉清清望著他,沉默片刻,忽然苦笑:「靖王爺,您對我這麼好,究竟有什麼企圖?」
靖王挑眉:「哦?」靖王沉默片刻,走到窗邊,背對著她道:「為何如此說?」
「因為我只是個丫鬟。」葉清清語氣平淡,卻藏著一絲苦澀,「本就不該得王爺如此重視。」
她抬起頭,眼神清亮地看著王爺:「而且……我想回家。」
靖王眉頭微皺,轉身凝視著她:「回家?回哪裡?」
葉清清輕嘆,目光有些飄遠:「回到我原來的世界,這裡……不是我的家。」
靖王沉默了許久,似乎在思考她話中的含義。半晌後,他緩緩開口:「若這裡不是你的家,那你的家在哪?」
葉清清苦笑:「一個您永遠到不了的地方。」
靖王喉間一滯,眼神一瞬間變得深沉:「所以,妳一直都想離開?」
葉清清輕輕點頭,語氣中帶著一絲無奈:「我努力適應這裡,努力讓自己相信這是現實……但每當夜深人靜時,我還是會想,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
靖王忽然走近,站在她面前,語氣低沉:「若本王不願意讓你走呢?」
葉清清怔住,抬起頭看著他,對上那雙滿是複雜情緒的眼睛。
「靖王爺,這裡有您的責任,您的家族,您的江山……您的婚禮……但這些都與我無關。」她深吸一口氣,「我不屬於這裡,王爺也該清楚。」
目光幽暗,語氣略帶一絲壓抑:「可若本王說,你已經是這裡的一部分呢?」
葉清清心中一顫,眼神卻漸漸堅定:「那也改變不了什麼,這裡是您的世界,而不是我的,在這世界我們註定有雲泥之別。」
靖王看著她,半晌未語。最終,他只是低低地笑了一聲,笑意中透著幾分無奈:「你可知,本王許久未這樣勸過任何人?」
葉清清咬了咬唇,心頭微微一痛,但還是輕輕地說:「靖王爺,您該放我走的。」他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仿佛在透過她的雙眼窺視她的靈魂,終於,他輕輕吐出一句:「若妳真的找到回去的路,記得告訴本王。」
葉清清微微一愣,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兩人對望良久,終究沒有再說什麼。
回到林府後,葉清清繼續籌備婚事,但心情卻比之前更加沉悶,與王爺的對談久久縈繞於心。
某天,林老爺忽然招她入書房,語氣平淡地說:「清清,婚事不用再張羅了。」
葉清清愣住,驚訝地抬頭:「老爺為什麼呢?」
她匆匆打聽,這才知道,靖王向皇上請旨,願意接受賜婚,但條件是讓他前往邊關鎮守。
這消息一出,林老爺隨即變了臉色。
「邊關?」林老爺當夜進宮求見皇上,語氣帶著幾分急切:「皇上,臣怎麼能讓女兒嫁去邊關那種苦寒之地?這婚事……」
皇上輕笑,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林卿,這可是你自己求的。」
林老爺臉色一僵,進退兩難。
邊關之任,艱苦難行,無人願意前往。但如今,靖王自己主動請纓,這正好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皇上在朝堂權衡利弊後,不但得了一個邊關大將,還讓林家欠了自己一個天大的人情。
這場交易,對皇上來說,是筆划算的買賣。
林老爺雖心有不甘,但終究還是無奈地接受了這個現實,只能向皇上請求悔婚。
消息傳回林府,林大小姐氣得砸了一屋子的瓷器。
「王爺怎麼可以這樣!」她咬牙跺腳,「明明可以成親的,為什麼要去邊關?一定是皇上從中作梗!父親也真是的,也不問問女兒的意思就悔婚,不管歐陽哥哥去哪我都能去的!」
葉清清站在門口,看著屋內一片狼藉,心裡五味雜陳。
從那天起,林大小姐的火氣全撒在葉清清身上。
「倒茶!」
「你是豬嗎?這衣服皺成這樣也敢拿來?」
「去給我買胭脂,不許回來晚了!」
葉清清被使喚得團團轉,卻從不反駁。她知道林大小姐的憤怒來自哪裡,而她自己,心裡又何嘗沒有矛盾。
這幾日,她總是不自覺地想起王爺,想起他為自己選擇了這條艱苦的路。
她該為此感到高興,有人能如此重視自己,可是……為什麼心裡卻又覺得惶恐呢?自古帝王家本無情,想想歷史上又有幾個自始至終專情的好男人?
靖王臨行前,夜色漸濃,他輕輕翻過林府後牆,悄然來到葉清清的小院。
屋內燈火尚未熄滅,清清正忙著整理大小姐的明日衣物,卻被一聲輕喚嚇得一顫。
「清清。」
她猛地回頭,看到站在窗外的王爺,身穿一身暗色衣袍,隱沒於夜色之中,目光卻沉靜得讓人心顫。
「靖王爺?」葉清清壓低聲音,驚訝地看著他,「您怎麼來了?」
王爺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片刻後,他低聲道:「本王明日便啟程了。」
葉清清心口一悶,手指無意識地攥緊袖口。她早知這一日終究會來,卻沒想到,離別竟會來得如此快。
「邊關苦寒,王爺……請保重。」她低下頭,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王爺凝視著她,眼底閃過一絲複雜,忽然開口:「清清,你可曾想過叫本王的名字?」
葉清清微微一怔,抬起頭看向他:「王爺的名字……?」
「本王名喚『歐陽浩宇』。」他語氣溫和,難得帶著一絲柔和的笑意,「若你願意,便喚我一聲浩宇吧。」
葉清清怔住,喃喃重複:「……浩宇?」
這名字帶著一種清潤如玉的質感,卻又透著某種難以言喻的距離感。
「王爺——不......浩宇?」,似乎察覺到她的遲疑,嘴角微微揚起:「怎麼?本王給的殊榮,竟讓你如此猶豫?」
葉清清垂下眼睫,嘴角勉強牽動:「王爺身份尊貴,怎敢……」
「清清。」浩宇忽然輕輕喚她,語氣低柔。
她抬起頭,對上那雙深邃的眼瞳。
「在本王心中,你並非只是林府的丫鬟。」他輕聲道,「若你願意,便喚一聲我的名字吧。」
葉清清的心口微微一顫,她張了張嘴,卻怎麼也無法開口。
良久,她輕輕吸了口氣,低聲道:「…浩宇,保重。」
靖王微微一愣,隨即嘴角揚起一抹滿意的弧度:「好。」
話音落下,他轉身而去,消失於夜色中。
葉清清站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眼眶莫名一熱,最終什麼也沒說。
——
靖王走後,林大小姐的脾氣越發暴躁。
「這茶怎麼涼了!本小姐要喝的難道是這種殘湯剩水嗎?」她狠狠將茶盞摔到地上,葉清清無奈,只得重新煮一壺。
「這衣裳的花紋怎麼這麼難看?你是故意讓本小姐出醜嗎?」大小姐挑剔地盯著新縫好的衣裳,一會嫌顏色太淡,一會嫌布料不夠華麗。
葉清清低聲解釋:「這是府裡最好的料子……」
「那就去買更好的!」林大小姐怒道,「本小姐就要最好的!」
某日,大小姐突發奇想要養一隻名貴的鸚鵡,葉清清千辛萬苦找到後,剛送到院中,大小姐卻皺眉道:「這隻嘴巴太笨,半天也學不會一句話,拿去換掉!」
葉清清忍著不耐,轉身將鸚鵡送回店鋪,回來後又被大小姐埋怨:「怎麼這麼久?是不是在外頭偷懶?」
「奴婢不敢。」她輕聲回應,卻覺得心裡像壓了一塊大石。
——
一年後,葉清清在街上偶然聽聞戰事吃緊,邊關兵力損失過半,前線仍在激戰。她手上的籃子差點滑落,心跳莫名加快。
靖王……他還好嗎?
她想去探聽更多消息,卻也知道自己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將擔憂壓回心底,繼續忙著府內的瑣事。
幾日後,林老爺接到聖旨,皇上命他帶隊押送軍糧前往前線。
「林家世代為將,自然不能退縮。」林老爺嘆道。
林大小姐聽後卻雙眼一亮,拉著父親的袖子撒嬌:「爹,我也要去!」
「荒唐!」林老爺皺眉,「前線凶險,哪是閨閣少女能去的地方?」
「爹,您帶著那麼多人保護,怎麼會有事?」林大小姐撒嬌不已,「再說,我也想看看邊關,王爺一定會高興見到我!」
林老爺拗不過她,最終無奈答應。
葉清清本想置身事外,卻被林大小姐點名:「你也得去,替本小姐打點一切!」於是,她也隨著車隊踏上了前往山海關的路。
一路顛簸,黃沙飛揚,葉清清坐在車內,看著手中的玉簪,思緒飄遠。
她記得,那晚她曾與浩宇並肩坐在花園石凳上,他拿著這支簪子,看著燈火微微笑道:「這簪子雖不名貴,卻挺適合你。」
她笑著搖頭:「王爺,您對姑娘家送簪子,可不怕傳出風言風語?」
浩宇淡然道:「本王既已送你,便不在乎旁人怎麼說。」
如今,指間的玉簪依舊光潔如新,而那個曾讓她喚他名字的男人,卻遠在千里之外。
她輕輕握緊玉簪,心中五味雜陳。
——
憶起某日,葉清清在府中閒晃,結果一腳踏入了馬廄,沒等她反應過來,一匹高頭駿馬突然揚蹄,發出一聲嘶鳴。
「哇啊啊——」葉清清嚇得連連後退,結果一個不穩,直接摔倒在馬槽裡,烏黑的秀髮上插無數根稻草。
浩宇剛好路過,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勾起唇角:「妳是嫌自己命太長,還是想與馬兒做朋友?」
葉清清扶著馬槽站起來,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王爺這匹馬真不懂禮數,見到姑娘家就該低頭示好,這樣亂踢亂叫,哪像個有家教的馬?」
浩宇挑眉:「馬還要講家教?」
「當然要!你不教它?」葉清清一本正經地說。
浩宇忍住笑意,慢悠悠地開口:「那就勞煩葉姑娘來教教它,怎麼才算有家教。」
葉清清一怔,目光看向那匹仍在甩動馬尾、鼻孔吐氣看似有些憤怒的駿馬,立刻擺擺手:「還是算了吧,我覺得它已經很優秀了。」
山海關內,烽煙未熄,戰事讓百姓流離失所,路邊隨處可見乞討的流民。
葉清清跟隨車隊入城時,眼見一個瘦弱的孩子拉著她的衣角,哀求道:「姐姐,給點吃的吧……」
她心頭一緊,剛要伸手拿出乾糧,卻被護衛制止:「這些人若知道妳會施捨,便會蜂擁而上,到時候怎麼了得?」
葉清清咬了咬唇,只能忍住心酸離開。
抵達驛站後,林老爺忙著處理糧草調度,而林大小姐則興奮地嚷嚷:「我要去軍營找歐陽哥哥!」
葉清清皺眉:「大小姐,這裡是軍營,不是閨閣,還是不要隨意進出為好。」
「你懂什麼?」林大小姐翻了個白眼,「本小姐可是來探望未來夫君!歐陽哥哥見到我,一定很高興!」葉清清勸不動,只能無奈地跟隨。
軍營戒備森嚴,然而此刻的軍營內,沒有人認識這兩名突然闖入的女子。
「喂,妳們幹什麼的?」幾名巡邏士兵見狀,立刻圍了上來。
「我是林府千金,未來的靖王妃,是來探望夫君的!」林大小姐昂首挺胸,語氣高傲。士兵們對視一眼,嗤笑一聲:「靖王妃?怎麼沒聽說過?」
「難不成又是哪個想傍高枝的小姑娘?」另一名士兵語帶輕佻,「不如來陪兄弟們喝幾杯?」
話音剛落,兩人便被拉進了帳篷。
「放開我!」林大小姐驚叫,臉色慘白。
葉清清也是心跳如雷,冷汗直冒:「這位真的是林府千金,快放開我們!」
士兵們嬉笑:「來都來了,陪兄弟們聊聊天有什麼關係?」
葉清清咬牙,正準備想辦法拖延時間,卻聽見帳外傳來一聲冷喝:「住手!」
幾名巡邏將士大步進來,見狀大驚:「這兩位姑娘是靖王的客人,誰給你們的膽子動手?」
那幾名士兵瞬間面色慘白,連忙跪下:「末將不知!末將不知啊!」
——
浩宇得知此事後,親自趕來,臉色冷若寒霜。
「拖出去,軍法處置。」
「靖王饒命!」
士兵們顫抖著求饒,卻無人敢違抗軍令,幾名肇事者很快被押走。
林大小姐見狀,心跳如擂鼓,但隨即又揚起笑容,滿眼得意地看著葉清清:「看吧,歐陽哥哥這麼生氣,一定是因為我受了委屈!」
葉清清垂下眼,不發一語。她心裡其實清楚,歐陽浩宇的怒火並不只因為大小姐,而是因為……她。
——
夜晚,驛站。
葉清清端著掃帚,在院子裡默默打掃著地上的枯葉。
「妳還是一樣閒不下來。」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她驚愕地回頭,對上了浩宇的目光。
「……浩宇?」她輕輕地喚出這個名字,語氣透著一絲不確定。
浩宇站在燈光映照下,嘴角微揚:「終於記得本王的名字了?」
葉清清放下掃帚,手指不自覺地攥緊衣角:「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某個人有沒有被嚇壞。」他淡笑道。
葉清清垂下眼,勉強扯出一個笑容:「沒事,我又不是第一次被大小姐拖著闖禍。」
浩宇盯著她,語氣放輕:「這一年,你過得如何?」
她微微一怔,過了一會兒才輕聲道:「還能怎樣,忙著伺候大小姐,忙著處理林府的帳……忙著……忘記一些不該記得的事。」
浩宇的笑容微微一滯,眼底閃過一抹暗色:「是嗎?」
葉清清低下頭,沒再回答。
兩人沉默地站了一會兒,夜風輕輕拂過,燈火搖曳。
「這玉簪,還戴著?」浩宇忽然伸手,輕觸她髮間的玉簪,溫暖指尖於她耳邊輕輕彿過。
葉清清一僵,下意識想後退,卻被他攔住。
「既然不想記住,為何還戴著它?」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逃避的壓迫感。
葉清清呼吸微亂,半晌才低低地道:「這是……這是你送我的……」
「所以,你其實從未忘記。」浩宇露出溫柔的微笑。
她抬頭看他,心跳凌亂,而他,只是靜靜地凝視著她,目光專注,仿佛要將她刻進眼底。
「清清。」他忽然喚她,語氣比夜風還輕柔,「若本王說,這次來,你可願再留久一點?」
葉清清的心,狠狠地顫了一下。
——
山海關雖然不比京城繁華,但對葉清清來說,日子卻過得比以往更加充實。
林老爺察覺到她心思細膩、頭腦靈活,便有意讓她接手管理林府在山海關的帳務與藥鋪。葉清清雖然表面推辭,但心底卻躍躍欲試——她畢竟是現代的精算師,區區帳務怎麼可能難得倒她?比起整天挑水擦地、端茶倒水,還是做做文書處理來得適合自己。
「清清,這筆銀兩分配不對,應該再往藥鋪撥些。」林老爺試探性地提醒。
葉清清瞥了一眼,迅速調整數字,微笑道:「老爺,這樣安排如何?這幾月的利潤曲線上揚,應該可以支撐更多藥材進口,讓藥鋪能賣得更遠。」
林老爺一愣,眼底閃過一抹欣賞:「沒想到你竟這麼精明,比府裡的管事還有眼光。」
從那天起,葉清清開始負責帳務與藥鋪的運作,雖然每日仍要服侍大小姐,但空閒時間全被這些事填滿,反而讓她感到充實。
這段時間,歐陽浩宇偶爾會來林府找林老爺商討軍務,表面上是談公事,實則每次來都會讓護衛阿一帶上一份小禮物給葉清清。
「這是什麼?」葉清清接過阿一遞來的小盒子,疑惑地看向他。
阿一咳了一聲,小聲道:「是王爺吩咐的,讓我交給你。」
葉清清微微皺眉,打開盒子,裡面竟是一雙手工縫製的鹿皮手套。
「這是……?」
「王爺說,你整天要記帳,冬天手容易凍裂,讓你戴上這個。」
葉清清心頭一震,手指輕輕劃過柔軟的鹿皮,心裡說不出的滋味。
「大小姐呢?有她的嗎?」她故作鎮定地問。
阿一歎了口氣,低聲道:「當然有,將軍送了一對金絲鑲玉的耳墜給她。」
葉清清嘴角微微揚起,淡淡道:「那就好,否則大小姐又該鬧脾氣了。」
事實正是如此。
「歐陽哥哥對我真是越來越好了!」林大小姐對著鏡子,欣賞著耳墜,笑得合不攏嘴,「這耳墜可真精緻,清清,你說是不是?」
葉清清低頭應道:「大小姐說的是。」
「哼,你看看你,戴的還是舊的髮簪,改天我讓哥哥給你也準備一份,免得你總是看起來寒酸。」
葉清清輕輕笑了笑,沒有說話。
——
某日,林玉婷突發奇想,決定親自下廚給府中眾人露一手。
葉清清本來想阻止,但看到林玉婷難得如此有熱情,還是選擇默默關注。
「小姐,這道菜是……」葉清清看著碗裡黑漆漆的一團,不確定地問。
「這是本小姐親手做的醬燒排骨!」林玉婷自豪地叉腰。
葉清清低頭看了一眼,心想這明明是「碳燒排骨」吧?
一旁的浩宇端起碗,聞了一下,語氣淡定:「林妹妹的這道佳餚……確實與眾不同。」
林玉婷聽了,眼睛一亮:「歐陽哥哥,真的好吃嗎?」
浩宇頓了頓,目光幽深:「嗯,像是在戰場上燒焦的軍糧。」
葉清清立刻捂住嘴忍笑,林玉婷一拍桌子:「你們不懂美食!」
——
一日午後,風和日麗、鳥語花香,葉清清與林大小姐在花園散步時,忽然問道:「大小姐,您可是京城第一貴女,怎麼偏偏選了靖王?那些權勢更大的王爺也有不少更英俊瀟灑的,不是更好的選擇嗎?」
林大小姐一怔,隨即輕哼了一聲,目光望向遠方:「你不懂。」
「奴婢愚鈍,請大小姐賜教。」葉清清笑著打趣。
林大小姐沉默片刻,語氣難得放緩:「八歲那年,我娘過世了,整個府裡都籠罩在哀痛裡,沒有人管我,我整天哭,沒人理會。」
葉清清心中微動,靜靜地聽著。
「有一天,歐陽哥哥來了,他拿著一根竹片,笨手笨腳地折了一隻蟋蟀給我,還說要讓它陪著我不再難過。」林大小姐輕笑了一聲,眼裡帶著一絲柔和,「他那時候也才九歲,母妃早逝,我們倆……都沒有娘,有他的陪伴讓我好生安心。雖然長大後反倒因為爹爹說女兒未出閣不可整日往王府跑,不過歐陽哥哥還是會時不時來林府陪我聊天。」
葉清清看著她,心中不禁微微一嘆。雖然林大小姐平日裡跋扈任性,但對感情卻是真心實意,這麼多年了,仍然惦記著當年那隻竹蟋蟀。
——
葉清清服侍完林大小姐就寢後,獨自挑燈熬夜處理突如其來的帳冊,直到夜深寒涼,才不知不覺趴在花園石桌上睡著。
歐陽浩宇本來想趁夜來看看她,沒想到竟見她趴在石桌上,睡得毫無防備。在這邊關宵小眾多,大剌剌這樣倒頭就睡也不怕被襲擊。
「這丫頭,怎麼哪裡都能睡著?」他搖頭失笑。
他走近,見她眉頭微蹙,手中還緊握著一支筆,帳冊翻開的頁面上寫滿了細緻的計算。他輕歎了一聲,脫下披風,小心翼翼地將她抱起。
葉清清在半夢半醒間感受到熟悉的氣息,想睜開眼,卻又太過疲憊,頭靠在他胸口輕輕蹭了一下。
歐陽浩宇身子微頓,眼底掠過一絲無奈與寵溺:「真是拿你沒辦法。」
他將她抱回房內,輕輕放在榻上,替她蓋好被子,然後轉身回到石桌前,沉思片刻,從袖中取出一張紙,三兩下折成一隻紙鶴,輕輕擺在她的帳冊上。
「總是記帳,今天便讓你記下一隻紙鶴吧。」
翌日清晨,葉清清醒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發現自己躺在房中,身上蓋著被子,而桌上,靜靜地放著一隻紙鶴。
她怔怔地望著那隻紙鶴,手指輕輕撫過紙張的摺痕,還記得紙鶴是她教的,他竟然還記得。
林玉婷近日悶得發慌,聽聞邊關城內要舉辦一年一度的燈會,便心生嚮往。
「爹~您讓歐陽哥哥陪我去燈會吧!這裡人生地不熟,但女兒好想去看看~」
林老爺有些為難,請王爺作陪這種事成何體統「玉婷,大家閨秀不宜拋頭露面,更何況這邊關之地魚龍混雜……」
「哎呀,爹,您就答應嘛!哥哥武功高強,又是邊關將領,誰敢亂來?」
林老爺耐不住她撒嬌,最終歎道:「罷了,為父這就去軍營請他來。」
沒想到,歐陽浩宇聽聞邀請,竟毫不推辭,直接應下。
「如此,本王將準時前往林伯伯的府上。」
林老爺見他痛快答應,心中暗自高興——果然靖王還是對自己女兒是有意的!
——
燈會當晚,街道上張燈結綵,五彩燈籠高掛,熱鬧非凡。
林玉婷滿面喜色,一身紅裳襯得她格外嬌媚,葉清清則穿著低調的深青色長裙,跟在她身旁。
「清清,你可別落單!這裡人多走散了歐陽哥哥可沒空照顧妳。」林玉婷不忘提醒道。
「是,大小姐。」葉清清笑笑,眼神卻不由自主地落在身旁的歐陽浩宇身上。他今日換了一身深色錦袍,少了平日的威嚴,竟多了幾分書生氣。
三人走入燈會,不多時,便發生了幾件有趣的事——
燈謎比試
「清清,你去猜個燈謎,助興助興。」林玉婷興致勃勃地說。
葉清清走到一盞燈籠前,燈謎寫著:「兩手交叉不言語,一伸一縮解千愁。」
她思索片刻,脫口而出:「是算盤!」
店家讚許地點頭,賞了一個精緻的兔子燈給她。
林玉婷撇嘴:「果然是個記帳的,滿腦子數字。」
歐陽浩宇卻輕笑:「算盤解千愁,清清說得倒是貼切。」
葉清清紅了紅臉,低頭抱著兔燈,不再多言。
糖人攤前的小爭執
林玉婷在街邊看到一攤糖人,指著一個精緻的鳳凰糖人說:「這個好看,本小姐要了!」
然而,糖人剛要拿走,旁邊一個小孩卻紅著眼睛說:「大姐姐,我剛才先選了的~哇~~~」說著說著便大哭了起來。
林玉婷愣了一下,還未說話,葉清清已經笑著拿出銀子:「那再給大小姐做一個吧,我們等一會兒。」小孩破涕為笑:「謝謝姐姐!」
歐陽浩宇在旁,眼中閃過一絲柔和,似笑非笑地看著葉清清。
林玉婷見狀,有些醋味的說:「清清,真是個愛管閒事的。」
「哪裡是管閒事?這叫與民同樂!」
魚燈祈福
燈會上有一處池塘,擺滿了魚燈,人們將寫好心願的紙條放入魚燈,讓它順水漂走。
林玉婷寫下:「願與歐陽哥哥順利成親,白頭偕老。」
葉清清則寫了:「願天下無戰,願所有人都能平安。」
歐陽浩宇瞥了一眼她的字條,淡淡道:「你不願求些私事嗎?」
葉清清笑了笑:「這就是我的私事。」
歐陽浩宇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將自己的一張紙條折好,放進魚燈。
——
燈會接近尾聲時,人潮湧動,葉清清與林玉婷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衝散。
「清清!」
「大小姐!」葉清清慌亂地四處張望,卻被人流推擠著動彈不得。
忽然,一隻溫暖有力的手伸來,緊緊抓住她的手腕。
「跟我走!」
葉清清被一拉,跌跌撞撞地被帶出了人群,直到站上一座小橋才氣喘吁吁的回神。
她抬起頭,看著身旁的人,竟是歐陽浩宇。
「浩宇……」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皺眉,目光帶著責備,卻又透著關心。
葉清清低頭:「我沒事,只是……人太多了。」
橋下流水映著漫天燈火,宛若繁星落地。
「真漂亮啊……」葉清清喃喃道。
忽然,一聲巨響,天空炸開五彩煙火,點點星火落下繽紛四射。
葉清清睜大眼,忍不住說:「我家鄉也有煙火,比這更厲害,能從七十層高的大樓上噴發出來,照亮整座城!」
歐陽浩宇側目:「七十層高的樓宇?」
「嗯,還有會自動行駛的馬車,沒有馬也能跑。還有用玻璃做的屏幕,可以看到遠方的世界,甚至能聽到千里之外的人說話……」
歐陽浩宇聽得入神,低聲道:「你說的地方……可真是神奇。」
葉清清目不轉睛地盯著煙花,輕聲道:「是啊,那是我的家……」
歐陽浩宇沉默片刻,忽然道:「如果有一天,妳能回去……妳會走嗎?」
葉清清怔住,抿了抿唇,最終沒有回答。
煙火在夜空綻放,映得她的眼眸如星辰閃爍,浩宇看得入神,臉上浮出淡淡的微笑。
——
燈會之後,林玉婷還在氣自己與歐陽哥哥走散,沒能好好與他相處。她時不時便提起:「若不是人潮太擠,本小姐定能與歐陽哥哥多聊幾句!」
葉清清卻因忙著帳務,並未成為她的受氣桶,因為現在林玉婷有了一個新的丫鬟——小青。
小青是個老實又樸實的姑娘,做事細緻,但因為性格溫順,常常被林玉婷使喚得團團轉。
「小青!我的披風呢?」
「小青!你怎麼倒茶這麼慢?」
「小青!我的釵子怎麼歪了?」
面對林玉婷的頻繁抱怨,小青總是溫柔地笑笑:「是奴婢疏忽,大小姐莫生氣,我這就去準備。」這樣的日子久了,林玉婷雖然依舊蠻橫,卻有時會心生不忍。
某日,小青不小心打翻了桂花糕,林玉婷正要發作,卻看著小青滿臉愧疚地跪下,嘴巴張了張,最後只是別過頭:「算了,這糕點也不怎麼好吃,自己拿去吃了吧。」
小青驚喜地抬頭:「謝謝大小姐!」
葉清清看在眼裡,忍不住笑道:「大小姐,這麼體貼,怎麼不像以前一樣罵人了?」
林玉婷哼了一聲:「本小姐哪有不罵人?哼,下次再犯,一樣要罰!」
然而,她的神色卻沒有了過去的尖銳,似乎在不知不覺間,已經接受了小青的陪伴。
某日,林玉婷決定練習女紅,想親手縫一條帕子給心上人。
「清清,來看看本小姐的繡工!」她驕傲地展示自己的作品。
葉清清湊過去,頓時沉默。
「小姐……這是……龍?」
「當然!本小姐繡的是祥瑞之龍!」林玉婷自信滿滿。
葉清清看著帕子上蜷縮成一團的「毛毛蟲」,努力找回自己的聲音:「嗯……很有創意……」
浩宇剛巧路過,掃了一眼,淡淡道:「不錯,十分有靈氣,像極了我幼時畫的……蛞蝓。」
林玉婷氣得拿起針就要戳他:「歐陽哥哥~~~」
——
這陣子,葉清清雖然仍然忙於帳務,卻與歐陽浩宇私下通信頻繁。
「清清,你這字還真是……」
某次書信裡,歐陽浩宇笑她的毛筆字歪歪扭扭,像是一條毛毛蟲。
葉清清不服氣地回信:「我們家鄉的人早不用毛筆了,都用鋼筆、電腦,誰還這樣寫?」
「哦?那你慢慢學,總不能讓本王每次都要猜字吧?」
「哼,等著瞧,早晚寫得比你好看。」
兩人的來往,讓葉清清的日子充滿期待。
接連幾日,她未如往常般收到歐陽浩宇的來信。
一開始她並未在意,只當他軍務繁忙。
然而,連續三日都杳無音信,她開始覺得不安,直到護衛匆匆趕來告知:「王爺在城郊與敵軍交戰時,遭箭傷摔落馬背,已昏迷三日未醒。」
葉清清只覺腦中一片空白,當即撲奔軍營。
軍帳內,歐陽浩宇面色蒼白,額上裹著紗布,胸口還纏著厚厚的繃帶。
葉清清看著他,眼淚奪眶而出。
「你怎麼這麼傻……」她哽咽著,輕輕握住他的手。
他沉沉地睡著,眉頭微蹙,彷彿還未從夢魘中脫離。
葉清清顫抖地替他掖好被角,顧不上身旁侍衛的勸阻,整夜守在他身旁。
翌日清晨,帳內陽光透過帳篷縫隙灑落,歐陽浩宇緩緩睜開雙眼。
他的視線落在身旁,看到趴在床邊熟睡的葉清清。
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嘴邊還咕噥著什麼,眉宇間仍帶著疲憊。
歐陽浩宇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這時,屬下掀帳而入,剛要開口:「王爺——」
歐陽浩宇立刻抬手示意:「噤聲,別吵醒她。」
屬下愣了一下,立刻收聲,點頭退了出去。直到日落時分,葉清清才緩緩醒來。她揉著眼睛,抬頭對上那雙饒有趣味的目光。
「睡得可好?」他的聲音低啞,但透著幾分溫和。
葉清清瞬間清醒,猛地直起身:「你醒了?怎麼不叫醒我?感覺怎麼樣?」
「還死不了。」他輕笑,目光柔和地看著她。
葉清清見他仍帶病容,卻還有心思打趣衝著她笑,心裡又氣又無奈:「都傷成這樣了,還笑得出來!」
「因為有人在身邊,總覺得沒那麼疼了。」
她愣了愣,臉頰微微發熱,低聲道:「胡說什麼……」
歐陽浩宇輕輕抬起手,指尖撫過她眼角殘留的淚痕,語氣低柔:「這幾日,你哭過多少回了?」
葉清清別過頭:「才沒有……」
「騙人。」
兩人相視而笑,夜色中,帳內燭火搖曳,映照著彼此的身影。
這一刻,葉清清才終於放下了懸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