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六章:毒之人
—— ❄️ 夢魘初醒,現實更冷。
清晨的陽光落在地面上,透過半掩的窗櫺,鋪灑在他的衣襟之上。
溟川靜靜地坐著,低頭看著懷中的少女。
她終於安靜了。
昨夜的折磨,似乎徹底抽空了她的力氣,她眉間仍殘留著些許痛苦的痕跡,卻睡得極沉,連眉眼都顯得比昨夜稚嫩幾分。
他垂眸,目光落在她的面容上。
——怪異。
毒發作時,她是個妙齡女子,眉眼風情無限,氣息炙熱,宛如烈焰。
可如今毒退,她的臉色顯得蒼白,肌膚細緻得不真實,整個人縮在他懷裡,竟透著一絲無害的天真。
像是一個……未及笄的孩子。
他的手指微微收緊,掌心觸及她仍殘留著些許熱度的肌膚,那一瞬間,像是被某種無形的情緒攫住。
不論是昨夜那個張揚恣意的她,還是此刻安靜無害的她……
都令他心生動搖。
他眉目微沉,指尖順著她的手腕緩緩滑開,收回自己的手臂,讓她的身子落在柔軟的被褥裡,自己卻直起身,低頭凝視著她。
她究竟是什麼人?
她的氣息微微起伏,像是陷入了一場極深的夢魘,指尖輕顫了一下,唇瓣動了動,卻未曾發出聲音。
直至那雙睫羽微微顫動,她慢慢地睜開了眼。
一片混沌。
她的目光迷離,呼吸仍舊微亂,像是尚未從昨夜的劇痛中回過神來,半晌後,才開始適應周圍的光線。
直到,她的視線撞上那道沉冷的目光。
他,正緊緊盯著她。
她怔住了一瞬,嘴角微張,卻來不及發出聲音,男人已然低聲開口——
「妳是誰?」
聲音低沉,帶著極淡的寒意,卻不帶任何情緒。
她怔了怔,還未完全清醒的腦中一片混亂,像是許多破碎的記憶湧上來,卻拼不成完整的畫面。
喉間乾澀,她微微動了動唇,聲音極輕:
「一個……可憐的人。」
男人的視線微微一滯,隨即恢復無波。
沉默數息,他再次問道:
「妳為何中毒?」
她的睫毛微顫,視線飄忽了一瞬,然後低低地笑了笑。
「我的血,本來就有毒。」
她的聲音輕極了,像是呢喃,像是某種深藏多年的宿命,早已說過無數遍,甚至連自己都覺得荒唐。
他沒說話,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不帶半點溫度,似乎在思量著什麼。
片刻後,他再問——
「誰要追殺妳?」
這次,她沒有立刻回答。
她輕輕吸了口氣,眼神微微變暗,片刻後,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聲音輕盈,卻透著說不清的意味。
「嗜血的人。」
他的指尖輕輕敲了敲椅沿,眉頭輕蹙,像是思考著這句話的深意。
她並未多言,因為無需多言。
一個能夠輕易說出「血本來就有毒」的人,又怎麼會在意別人是否追殺?
他沒有再問。
只是不知沉思了多久,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手腕上,凝視片刻,低聲開口。
「這毒……太危險了。」
語畢,他站起身,袖袍翻動,轉身走出了房門。
她怔怔地望著那道離開的背影,沒有動。
門外,天光微冷,晨風從門縫中吹進來,帶著山林間的清寒,拂過她的頸側。
她低下頭,眼眶微微泛紅,卻笑了一下。
笑容輕極了,像是風一吹就會散去。
她怎會不知?
這毒,太危險了。
可她無能為力。
她緩緩抬起手,指尖輕輕勾起衣袖,露出手臂內側的一片蒼白肌膚。
那裡,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刀痕,痕跡細長,像是刻意劃開,卻又沒有留下過深的傷口。
那是第一次毒發後,他們取血的證據。
那一天,他們將她按在冰冷的床榻上,銀刀劃過她的肌膚,鮮血一滴一滴落入藥盂,猩紅的液體與藥草混合,散發出詭異的藥香。
他們告訴她——
這血,可製毒,也可製解毒之藥。
可若是毒脈的擁有者死了,這血,便會失效。
所以,她不能死。
就像養熊膽的人不會殺熊,只會養著,等待下一次取血。
她閉了閉眼,將衣袖緩緩放下,遮住那片殘留著過往痕跡的肌膚,指尖握緊。
她該走了。
可她……能走去哪裡?
她的存在,註定無法逃離這場血與毒的宿命。
風聲掠過窗櫺,捲起一片薄薄的紙頁,無聲地翻過了一頁。
這一場劫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