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她不說，他不問
——每個人都笑著，只有她知道，那夜的餘燼還燙著。
天剛亮時，陸星遙回到軍營。
她換回熟悉的衣裳，將髮髻綰好，動作一絲不亂。
自袖中取出一小瓶香露，沾了點，抹在耳後與指間。
苦橙，是她獨有的味道。
味道清爽偏甜，帶有一點微辛、微酸——像她。
軍醫帳前，她站定，氣息平穩如昔。
那夜的餘燼，似乎從未燃過。
夜草完好地交到將軍手中，隨報送上的，還有一份敵城市集布防圖、守備班次、巡邏範圍，甚至是主街後巷的防火漏洞。
「做得好。」將軍稱許地拍了拍她的肩，「這一趟可立了大功。」
蘇翎靠在他身側，笑得眼睛彎彎的：「下次讓秦昊也陪妳去，兩人搭配，肯定更順利些。」
星遙微微一怔，下一瞬，便恭敬點頭：「聽將軍夫人安排。」
而站在不遠處的秦昊耳根瞬間泛紅。
他原想開口說什麼，但星遙已將視線落向遠方——
一雙眼，清淡如霧，像剛從一場夢中醒來，還未真正歸來。
她什麼都沒說，沒人察覺異樣。
除了一人。
回到軍醫帳時，陸允青正將藥材分門別類歸檔，動作一貫地俐落安靜。
見她進來，他頭也沒抬，只淡聲問：「去哪了？」
「採夜草。」她說。
「夜草不產邊境。」他語氣平穩，像只是陳述事實，「妳去哪？」
「敵城市集。」
「還活著回來，運氣不錯。」
她笑了一下，將藥籃放下，俯身整齊擺放裡頭的包裝與卷軸。
他終於抬眼，目光落在她左手腕上，語氣仍不緊不慢：「傷在哪裡？」
「不小心燙著了。」她背著他，低頭拆繃帶，自行換藥。
「手肘內側也瘀了，步伐略微傾斜，肩膀壓力不對……」
他平靜地說，像唸診斷記錄，「左手腕那一圈紅痕，是誰留下的？」
她抖了一下，沒接話，只是將藥敷好，收拾得乾乾淨淨。
帳內安靜了一會兒。
半晌，他提筆寫下今日份診斷。
筆聲沙沙響著，像風一樣穿過一切不言的心事。
她背過身時，掌心緊握著藥籃裡壓著的一截布——
那是她在那場混亂中撕下的一片衣角，
還殘留著火藥與鐵的氣味。
沒有名字，沒有標記，只有她知道，
那個男人的手，曾狠狠抓過這塊布。
也只有她知道，
那一夜過後，自己的心，再也無法回到原來的位置。
她不說。
他不問。
但那夜的火，還沒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