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澀的焦糖瑪琪朵
苦澀的焦糖瑪其朵
夏日的午後，總是會來上一場無預警的傾盆大雨，像是老天爺有意無意地想替大地洗去暑氣，也沖刷掉那瀰漫的塵囂。
路上的行人急忙尋找避雨的地方，唯獨一名女子反其道而行，走進雨幕之中。她張開雙臂，仰起頭凝視著天空，在雨水的洗滌下，臉上浮現一抹哀傷的笑容。直到全身徹底濕透，她才緩步離開。
女子帶著一身雨水，推開了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館。這裡座落在車水馬龍的商業區，左右兩側都是知名的連鎖咖啡店，店內總是坐滿了人，唯獨這家——陳舊的裝潢、一成不變的擺設，像是二十年未曾更換，冷清得幾乎沒有客人。
店內唯一的身影，是吧檯內的老闆。
老闆的目光隨著女子推門進來，靜靜地看著她走向靠窗的位置坐下，卻沒有開口招呼，僅是默默地轉身煮起咖啡。
女子的眼神空洞地望向窗外，注視著雨滴打落在玻璃上，緩緩滑落。
一杯焦糖瑪琪朵被端上桌，咖啡的香氣瀰漫開來。
老闆放下咖啡與帳單，微微一笑，點頭示意，便回到吧檯內，繼續擦拭著咖啡杯。
女子沒有立即飲用，她仍然望著窗外，沉默了許久，才終於低聲開口——
「為什麼不做個了結……」她的聲音輕得像嘆息。
「這樣撐下去，也不是辦法吧？」
「你還能撐多久？」她的語氣變得煩躁。
老闆抬頭看了她一眼，微笑著搖搖頭，然後繼續手上的動作。
「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還要這樣糟蹋自己嗎？」
「就算你笨，笨到不懂得替自己著想……」
「你也該聽聽別人的勸告，讓關心你的人不要再看到你這樣折磨自己！」
她的聲音漸漸激動，幾乎帶著嘶吼。
「啪！」
她猛然拍向落地窗，震得玻璃微微顫動。
她看著玻璃上映出的自己——那張臉濕潤的，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片刻後，她忽然笑了。
她低頭望著那杯仍冒著熱氣的焦糖瑪琪朵，雙手捧起，喃喃道：「呵……說再多都沒用了吧……對你這種人來說……」
她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這個人啊，真的太好騙了……」
「當初認識的時候，就知道我們不可能廝守終身……」
「自己親眼參加了對方的婚禮，也明白當年的甜言蜜語只是謊言……卻還是不死心地守候著……」
「期待著有一天，他良心發現，會看到你為他所做的一切犧牲……」
「可能嗎？」
「值得嗎？」
她搖頭苦笑，終於喝下第一口咖啡。
濃郁的奶泡滑入口中，她閉上雙眼，靜靜地享受那短暫的溫暖。
就在此時，老闆從吧檯內走出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後指了指窗外。
她順著視線看去——
一名男子撐著傘，正從對街朝咖啡館走來。
老闆遞來幾張紙巾，微笑示意她擦乾淚水。
門口的風鈴聲響起，男子收起雨傘，走進了咖啡館，徑直來到女子面前坐下。
「給我水就可以了。」男子對老闆說道。
「妳等很久了吧？」他轉頭對女子笑著問。
「沒有，我也剛到。」女子回以微笑。
「對不起啦，妳知道我的狀況……呵呵……」男子溫柔地伸手挽住她的手。
女子微微縮手，抽了回去。
「妳別這樣嘛……這樣我會心疼的……」男子露出不捨的表情。
「會嗎？」女子淡淡地反問。
「我可以發誓！如果我不愛妳、不在乎妳，我就不會在結婚後，還忘不了妳，還跟妳在一起……對吧？」
「我知道。」女子微笑。
「呵呵……妳最好了，還是妳最懂我……不像她，根本無視於我的存在，一點感情都沒有……」
男子抱怨著。
「對了。」
女子從包包裡拿出一張紅色的單子，遞到男子面前。
「這是孩子學校父親節懇親會的通知單。」
男子掃了一眼，隨即將單子放在桌上。
「哎呀……怎麼剛好是六號啊？」
「這天我已經約了家裡那個死小孩，要帶他去買玩具……」
他的語氣透著無奈。
「喔。」
女子沒有表露出太大的情緒，只是輕聲說道：「兒子說，如果爸爸能來……他已經五年沒見過你了。」
「別這樣說嘛……」
「我相信他會體諒我的，他懂事，知道爸爸在為這個家打拼……」男子拍了拍胸膛，笑得自信。
女子沒有回應，僅是望著窗外，輕輕啜飲著咖啡。
男子環顧四周，皺眉道：「奇怪，倒個水怎麼這麼久？難怪這家店生意差，乾脆關了算了……」
老闆沒有回應，他低頭整理著吧檯內的東西，收拾打包，條理有序地裝箱著。
「雨停了。」女子淡淡地說。
男子瞄了窗外，看了眼手錶，掏出手機接通電話：「喂？我今天要陪老闆應酬，不能準時回去了……嗯，好啦，我知道，乖，不用等我了……」
掛斷電話後，他不耐煩地嘟囔：「真煩……」
隨即，他換上笑臉，看向女子：「兒子那邊……」
「我交代給我妹了。」
「呵呵，那晚上……就是我們夫妻的兩人世界了。」男子笑得曖昧。
「妳等我一下，我去開車過來。」
說完，他起身離去。
女子也起身來到吧檯，準備買單。
當她翻開帳單時，淚水無聲落下——
「這家店，今天是最後一天營業了……如果妳願意，請給我一個機會，照顧妳和孩子。」
她抬頭，老闆微笑地摸了摸頭。
「可是……你知道我的情況……」
老闆點點頭，提筆寫道——
「我願意聽妳說話，一輩子。」
女子的淚水，再次落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