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的陽光灑在青石板路上,柳絮紛飛如雪。阿寧蹲在溪邊,小心翼翼地將一朵野花插在髮間。她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回頭看見阿遠抱著一捆柴火走來,臉上沾著些許灰塵。
"阿遠哥,你看我這樣好看嗎?"阿寧站起身,轉了個圈。她穿著母親新縫的碎花裙子,裙擺在風中輕輕搖曳。
阿遠放下柴火,認真地打量她:"像個花仙子。"他的目光落在她髮間那朵淡紫色的小花上,"不過這花不夠好看,我帶你去後山摘更好的。"
阿寧歡喜地點頭,跟著阿遠往山上走。山路崎嶇,阿遠總會走在前面,不時回頭拉她一把。他的手掌溫暖粗糙,是常年勞作留下的痕跡。
後山的杜鵑開得正艷,漫山遍野的紅。阿遠挑了一朵最艷的,輕輕別在阿寧耳後。他的手有些抖,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耳垂,兩人都紅了臉。
"阿寧,我..."阿遠欲言又止,目光閃爍。
"嗯?"
"等秋收後,我讓娘去你家提親可好?"
阿寧低下頭,臉頰飛紅:"你...你問我作甚,該去問我爹娘才是。"
阿遠笑了,伸手握住她的手:"那我現在就去。"
"現在?"阿寧驚訝地抬頭,"你柴火還沒送回家呢。"
"柴火哪有你重要。"阿遠拉著她往山下跑,風中傳來兩人的笑聲。
然而命運弄人,就在阿遠準備提親的前一天,山洪暴發。連日大雨沖垮了山體,泥石流滾滾而下。阿遠正在田裡搶收莊稼,聽見村裡傳來驚呼聲,抬頭看見泥流正朝著村莊湧去。
"阿寧!"他扔下鐮刀就往村裡跑。阿寧家地勢低窪,最是危險。
泥漿已經漫進村子,阿遠趟著及膝的泥水,艱難地往阿寧家趕。遠遠地,他看見阿寧站在屋頂上,朝他揮手。
"阿遠哥!我在這!"
阿遠鬆了口氣,加快腳步。就在這時,一聲巨響,阿寧家的老屋承受不住泥漿的衝擊,轟然倒塌。
"阿寧!"阿遠目眥欲裂,奮力向前衝去。泥漿裹挾著斷木碎石,將他一次次擊倒。等他終於爬到廢墟前,只看見阿寧的一隻手露在外面,手裡還緊緊攥著他別在她耳後的那朵杜鵑花。
"阿寧...阿寧..."阿遠徒手挖著泥漿,指甲翻裂,鮮血淋漓。村民們趕來幫忙,卻只能搖頭嘆息。
雨還在不停地下,沖刷著阿遠臉上的淚水。他跪在廢墟前,將那朵沾滿泥漿的杜鵑花緊緊貼在胸口。昨日還說著要提親,今日卻已天人永隔。
從此以後,每年杜鵑花開的季節,後山總能看見一個孤獨的身影。阿遠會摘下一朵最艷的杜鵑,輕輕放在溪邊的青石板上。那是阿寧最愛坐的地方,她總說要在那裡等他來提親。
溪水潺潺,帶走了歲月,卻帶不走刻骨銘心的思念。那朵永遠別在少女耳後的杜鵑花,成了阿遠心中永遠的痛。
***
"小姐,您怎麼了?"丫鬟小翠擔憂地看著突然停下腳步的蘇婉寧。
蘇婉寧怔怔地站在古鎮的青石板路上,耳邊似乎迴盪著遙遠的笑聲。這是她第一次來這個古鎮旅遊,卻在踏入鎮子的那一刻,心頭湧上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
"我...我好像來過這裡。"蘇婉寧喃喃自語,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遠處的山巒。那裡,一片火紅的杜鵑花海在風中搖曳。
她鬼使神差地朝著後山走去,腳步越來越快。小翠在後面追趕:"小姐,您慢點!"
山路的每一處轉角都似曾相識,蘇婉寧的心跳越來越快。當她看見那條蜿蜒的小溪時,眼淚突然不受控制地流了下來。
溪邊的青石板上,放著一朵新鮮的杜鵑花。
"這是...這是..."蘇婉寧顫抖著手拾起那朵花,一段塵封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她看見自己穿著碎花裙子,在溪邊轉圈;看見一個少年溫柔地為她別上杜鵑花;看見泥石流來臨時,那個奮不顧身奔向她的身影...
"阿遠..."她輕聲呼喚,淚如雨下。
順著記憶的指引,蘇婉寧來到一處荒廢的墓地。墓碑已經斑駁,但依稀可以辨認出"愛妻阿寧之墓"幾個字。旁邊還有一座小些的墳塋,墓碑上刻著"痴情郎阿遠"。
原來在她離世後,阿遠終生未娶,日日守在她的墓前。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還在為她採摘杜鵑花。
蘇婉寧跪在墓前,將那朵杜鵑花輕輕放在兩座墓碑之間。風吹過,帶來遠處杜鵑花的香氣,彷彿是跨越時空的回應。
"阿遠,我回來了..."她輕聲說,"這一世,我終於找到你了。"
夕陽西下,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恍惚間,她似乎看見兩個年輕的身影手牽著手,走向那片火紅的杜鵑花海。風中傳來遙遠的笑聲,那是跨越千年的思念,終於等來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