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傢伙……真的是中學生嗎?」
朧揉了揉太陽穴,萬萬沒想到,久違闖蕩人間校園,他以為自己已經見過各種光怪陸離,卻還是被這群國中生刷新了三觀。 鬼百合學園是妖怪聚集的高中部,雖然沒有比國中生成熟穩重…… 身為學園長,日常要處理的奇葩事件多如牛毛──河童集體絕食抗議、還有夜叉組織罷課。可是……鬼百合從來沒遇過,學生們把「性問題」搞得像世界末日一樣瘋狂。
「人類的青春期……已經進化成這樣了嗎?」
「我倒是很意外,你會有刷新認知的一刻。」篠宮鶯瑠亞止不住偷笑。
「妳收斂一點,我可沒有搞出恐慌。」
「你習慣把自己跟敗類區別的習慣,也收斂一點。」
「學園長,篠宮老師,我其實有擅自追蹤拿葫蘆的人類,她往體育館的方向離開,奇怪的是到體育館後,我無法追查,像是有人刻意遮住我的眼睛,我什麼都看不見。」 見城瞳悟輕揉太陽穴,對於自信的妖術失效,感到相當失落。 「見城同學已經做得很好,要不是有你的妖術,我們就不會知道白色國發生的事。」
「酒吞童子藉由他,屏蔽掉見城同學的妖術。」
「他是指羅姸霏的哥哥? 妳說認識現實中的他,我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
「他是我的養父,名叫禪䴉。」
「蛤 !」
「我是藉由八咫鳥的光,才識別出他,夕時之約前,我壓根不知情禪䴉涉入其中。」
「他不是姓羅,怎麼會在禪家?」
「他是入贅,而且不顧父母反對改妻姓,禪家因此對他照顧有佳,名字也沒有按照規矩,取帶有水部首的字。」
「妳甘願成為他的養女,出乎我的意料。」
「我初到台灣的時候,原本沒打算在固定地點多做停留,禪䴉卻像早預料到我會到訪,直接在巷口迎接我。他一開口就敢跟我談條件,給我一個合法身份,告訴我禪家的秘密,條件是——我要幫他抹除這個縣市裡的所有人,對一個女孩的記憶。」
「他大費周章要抹消的人,是怎樣的大人物 ?」
「不是個大人物,只是家境普通的小學生,她名叫林怡彣。」
「家境普通,幹嘛抹除她的存在?」
「禪䴉把她殺死了。」
「蛤!妳竟然會幫助殺人犯……」
「你別急。這牽扯另一起校園霸凌的惡劣事件。」
「哎……我大概料想到後續了,禪䴉替天行道,為受害者復仇。」
「受害者是禪䴉的女兒。」
「蛤!」
「我就從計謀開頭告訴你,見城同學先解除妖術吧!我需要你和各位去追蹤時敏芝,最好能揪出時羽的老師們,另外我需要玉響去玩弄怡姬小姐。」
「我明白了!」見城瞳悟接觸妖術,我們從百目鬼的記憶意識中離開。妖怪學生們,聽見指揮後異常興奮,紛紛展示自己的專長。
「剩下就交給學生們,祂們憋在圖書館,養足精氣神,巴不得去大鬧一番。」
「亞兒,妳接下來說的事,是不能被學生聽見嗎?」 「聽見也無妨,我只是不想讓學生的戶外教學,平淡無奇的結束。」
「妳不是不想當老師,別忘了妳還在無限期停職。」
「我本質是個賊啊!賊當老師,怎能以身作則。」
篠宮鶯瑠亞深吸一口氣,語氣中竟帶著幾分愉悅,似乎樂於被視為不入流之人。 「不說停職的事了。禪䴉以養女的名義收留我,讓我成了禪家的人。他與他的妻子給了我一個名字——禪汐。我剛才提到,那場惡劣事件的受害者,正是他們的親生女兒——禪沁。」
那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我自三途忘川門踏至台灣之境,禪䴉早已在門外等候多時,於人世邊陲將我攔下,帶回禪家。
禪家與我本家宿緣綿長、糾纏難解,我若主動登門,他們自不會坐視不理,可是我前來台灣,未通知禪家任何人,沒有禪氏血緣的禪䴉,怎會熱情迎接?
「你原本不姓禪吧?」
「沒錯。我是入贅的女婿,我是從妻子口中,得知她在日本有個遠房親戚。妻子總說小時候,見到某個氣質不凡的妹妹,一直無法忘記她,還特地學好素描,將妹妹的樣子畫出來。畫中的女孩,跟妳太相似,所以我一眼就認出來,希望沒有搞錯。」
「年幼時曾來過台灣一趟,依稀記得,有位姊姊待我極好。我記得她叫禪瀞——是你如今稱作‘妻’的那位,無誤吧。」
「我沒有搞錯,那真是太好啦~我妻子還跟我說了其他事,就是長輩們,對待妳非常謙恭有理,生怕惹她不悅。」
「禪瀞小姐心中有我這根刺,你便為她拔除而來。她的芥蒂,你捧在掌心當令箭;你那句句言語,便是替她送來的訓誡。」
「誤會。我跟妻子怎敢犯下不敬之罪。」
「你選擇隱瞞,便已踐踏尊序。禪家也未觸及三途忘川門的禁地,你卻與妖勾連,寄身高門,將一切算計為見我一面。你拼盡全力,只為這一瞬交會,倒真是癡心妄想得徹底。」
「我不該佯裝成深不可測的長者,您跟妻子描述的一模一樣,果然沒有任何方法能瞞過您。放心,我妻子不知情,也完全不知道您的身份。」
「我有什麼身份?」
「我知道您是妖。」
「你勾結的妖告訴你的……」
「是。祂告訴我,玉藻前會在今日,通過三途忘川門造訪。」
「我是玉藻前,他當真這樣說?你勾結的妖是何方神聖?」我故意以詫異的口氣訴說,禪䴉相信我的反應,是身份被揭穿的不安。
「我不能明確表態祂的身份,但是我要拜託您的事,跟祂相關。」
禪䴉邀請我進入藏在宅邸內,一個連妻子都被禁止進入的防空洞,正常不該進去,可是我不是常規正常人,遭遇危險有千萬種辦法自救。
防空洞的木門一打開,撲面而來的血腥味直犯哆嗦,一具屍體赫然倒臥在地。
「我需要您,消除所有認識她的人的記憶。我就讓您以養女的身份,名正言順住進來。」
「這就是你的條件?我不需要當你的養女,自然就能在禪家立足。」
「當然,玉藻前大人跟禪家的關係,自然不需要。」
「知道還敢拿來當條件談,莫非接下來的條件更勁爆。」
「禪家瞞著您,在背地裡幹了不少秘密,只要答應幫助我,我就一五一十告訴您。」
「哦?區區小康之家,竟敢擅自興風作浪?」
「也好。這件事,我替你出面。」我眸光落在那具屍體上,「你不是也想談談這東西的來歷?準備椅子與茶點,我耳朵聽著——」語氣輕慢,卻不容置喙。
「小瀞,端茶點給貴客。」禪䴉朝防空洞外大喊。
「好!」悅耳的女聲,回應禪䴉。
我跟禪䴉到客廳,坐在沙發,禪瀞端著羊羹和青草茶,她的心情不錯,還哼著歌。
「我不記得您的名字,不好意思呀~歡迎您來,搭飛機來台一定很疲憊,喝點青草茶退火,有助養顏美容哦!」
「謝謝禪瀞小姐。貿然打擾,我才感到不好意思。」
「一家人……都是一家人,別客氣。我們以後會很多機會相處,我的女兒終於回來我身邊了!」禪瀞的心情超好,好到很亢奮,語無倫次中,透露出精神不濟的病態。
「小瀞,我和汐要好好談談,妳先迴避。」
「好,好,好!慢慢談,慢慢談。我出來散步在回來。」
「汐?你們夫妻倆,連我的名字都準備好了,效率不錯。」
「我的妻子很喜歡汐這個字,希望給女兒取名叫汐,可是長輩很執意,要按照算命先生選的沁字。」
「家中其他長輩,不反對收養我?」
「其他長輩都仙逝了,我岳父岳母都在住院,老人家慢性病問題越發嚴重,現在沒有餘力管我們的決定。」
「你妻子的精神狀況,不是也該去醫院嗎?」
「她堅持不肯去。兩週前,我們的女兒失蹤了,校方表示監視器沒有她的身影,我才不相信……」
禪䴉的臉部肌肉十分緊繃,表情變成僵硬,顯得格外猙獰。 「我請求大妖找尋真相,確信她就是兇手,她的名字叫林怡彣,放學時間,她跟其他人,強制把我女兒帶到頂樓施暴,他們用骯髒的手,不斷掌摑我女兒,然後故意把她推落高樓。」
「你就把她也殺了……」
「她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她小小年紀,夥同其他惡魔,把我女兒推下高樓後,竟然還特地換下制服,想出拿柴刀毀屍滅跡。小沁被柴刀分屍時,還沒死透,我的女兒當下該有多痛……不止如此,他們將小沁的屍塊,連同骨頭剁碎喂流浪狗,染血的衣服被他們分別帶走,找地方燒毀。」
禪䴉的眼睛睜得很大,直勾勾地看著我,充滿恨意,但是那股恨意,不是針對我。
「玉藻前大人,您敢相信,他們一群小學生,還懂得清洗現場,掩蓋掉血跡。我相信!我還相信……他們不是人類,他們是惡魔,他們的父母也是惡魔,我有證據,證據就是林怡彣是鄭文華的女兒。」
「鄭文華是誰?」
「舊識,同一所中學,剛好她不久前任職了時羽中學的老師。」
禪䴉笑得猖狂,大喊:「天意啊!天意啊!」 這對夫妻都病得不輕……
現在多虧夕時之約的幫助,我重新認識鄭文華這號人物,再次回想他的瘋癲,全都對應上,我感覺不該有他病得不輕的想法,他好清醒,他是為想起被時間淡忘的清醒,而歡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