認識你的時候,
你已經少了一條腿。
他們說,年輕的你愛到處跑,
截肢之後,你還是跑,
只是——距離短了一點而已。
第一次進你家,
我的長外套一轉身,
就把你的茶具撞得粉碎。
我慌了,你卻笑著說:
「沒事啦,每個來的人都會打破一個,
沒有一個打破同一件的。」
你說,一個人吃飯沒味道。
我帶著便當陪你,
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吃著、笑著。
你說這個家自從截肢後,門口有點危險,
但人嘛,總要自由一點比較好,
小心一點就好。
你一直都是這樣,
自由得像什麼也綁不住你——
連那條斷掉的腿,也沒能束縛著你。
你總說,要吃、要看、要玩、要笑,人生才過癮。
而病危的那個月,
你卻慢慢不吃、不說、不醒了。
我難過,卻還記得——
那張總是笑著的臉,
我從車窗拋過去的橘子、餅乾、小零嘴,
你總能靈巧接住,一口吃下,
像接住了生活裡每個小小的歡樂。
現在的你,應該沒有斷腿了吧?
是不是,到處跑了起來?
在天堂自由地、笑著、又跑著,
享受你說過的那句——
「人啊,總是自由一點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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