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夕陽映照大海,橘紅暈染在水藍色的玻璃瓶中,晶瑩剔透。 然而,波光粼粼的水面下卻是冰冷與無限孤寂。
——飯糰宮內。
風鈴清脆的聲音在安靜的室內蕩起漣漪,一抹金色出現在光滑亮潔的地板
宮治不用抬頭就知道是誰來了。他坐在高腳椅上,一隻腿搭在椅腳支架,一隻腳撐在地面
節骨分明的手輕輕擦拭著玻璃杯
等待他的雙胞胎兄弟開口。
「治⋯⋯我有喜歡的人了」似乎尾音還能聽見一點顫抖。
「嗯。」原來是為了說這個啊
「我們分手吧!」
「好。」 說完宮侑就轉頭,頭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開門的剎那,風鈴的聲音響起,但被玻璃破碎的聲音掩蓋了過去
不知何時,宮治失手打破了杯子,
他忙著拾起玻璃碎片,卻不甚割傷了手
錯過宮侑走出門外時眼裡滴下的眼淚
那瞬間,血緣的紅線在悄悄分解。
——
「他怎麼可以就這樣輕易的答應分手?」宮侑在心裡想著。
也許自己對宮治來說,不過就是個會亂發情的生物而已吧
也許血緣這種東西,生來就是束縛他的枷鎖。
宮侑自嘲的心想。
他踢著腳邊的石頭,左轉繞過街道,拿出鑰匙解鎖車門,坐進駕駛座裡,揚長而去。
當晚的頭條新聞—— 黑狼隊知名二傳宮侑選手與當紅女明星在法國巴黎訂婚!
點開手機的google頁面,便能看見這樣的新聞奪走了許多眼球
加上宮治平常就會搜尋跟宮侑有關的資訊。
於是,這條新聞就像一根陷進皮膚裡的針,刺痛了宮治的雙眼,卻無法拔除。
他不禁想到今天下午發生的事……
訂婚?那就是很早就交往了吧
蠢侑的人品還是一如繼往的差 可是為什麼呢?
既然已經有喜歡的人,又為什麼還要跟自己上床?
即使擁有雙生子的心電感應,宮治有時還真不知道自己的哥哥在想什麼
在聽到宮侑說要分開的當下,宮治內心有著萬般不解和無力,或許還有一點憤怒
說要交往的也是他,說要分開的也是他 他到底想要怎樣啊?
從小到大,都是他在禮讓宮侑。
小至被搶走的布丁、上鋪的床位,大至排球、甚至是感情
留宮侑一人在排球賽場上發光發熱,成為最耀眼的星星,這是宮治希望看到的。
他喜歡排球沒錯啊,可是那並不是熱愛或者狂熱
只是理所當然的感到喜歡,能說是興趣也是專長
但並不足以成為窮極一生所追求的目標。
他想把機會讓給宮侑,一個真正喜歡排球到痴迷地步的人。
讓,這件事
不會讓宮治感到恨,雖然有時候很心煩,也會抱怨
可是只要想到他禮讓的對象, 是他唯一的哥哥、也是此生的摯愛,他就心甘情願。
所以,當宮侑提出交往時,他馬上就毫不猶豫的答應了
這不是禮讓或者包容,原因只是宮治渴望他哥的愛。
那段禁忌之戀,只是相愛的兩人所碰撞出的化學反應。
只是現在,這段違背倫理道德的戀情,終究會消失。
化學反應,終究只是曇花一現。
——
自從宮侑走之後, 宮治今天撥電話撥了第15次,
但宮侑還是沒有勇氣接聽,所幸決定直接關機。
說分手已經盡了他最大的力氣,把宮治推出他的生命外。
那條他和女明星訂婚的新聞,在媒體界引起軒然大波,蠢治…應該看到了吧
親手說分開,對他來說還是太難了,撐不到走出門外就掉了眼淚
可他們是從母親的肚子裡就在一起的雙胞胎,從未分離
就算是高中那時候吵架,他們的雙手與血緣還是深深的將他們繫起
但跑偏的軌道總要有人修正,他不能放任自己沉淪,不能放任自己錯下去
任性、肆意妄為,他為年少輕狂所付出的代價:就是此時此刻。
然而上蒼給了機會,一個修正軌道的機會。
「宮侑,你真的不打算跟宮治講嗎?」坐在病床邊的長髮女人開口
這個女人便是新聞中的女主角——也就是宮侑的「未婚妻」
她眼神專注的盯著宮侑淺褐色的眼睛,彷彿想要從中看出什麼線索
恍惚間,那雙不屬於宮治的灰色瞳孔,令宮侑覺得好像看見他的雙胞胎弟弟似的
「我才不會讓那個笨豬看見我這副樣子,然後嘲笑我!」 雖然是這麼說,但卻從他毫無血色的臉上瞥見一絲苦笑。
她從沒有看過宮侑露出這種笑容,
應該說
她從沒有見過宮侑這副樣子,躺在病床上、剃光頭髮的他 氣若游絲地說出剛剛那句話。
她所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遺失在光陰中,遺失在歲歲月月的折磨裡
取而代之的是,病懨懨的、瘦的不成人形的他。
的確是,慘不忍睹。
可是宮治絕不會嘲笑宮侑的, 絕對會滿懷心疼或默默不語的好好照顧宮侑
宮侑不說出真相,是因為什麼原因,他們心知肚明。
「探望時間要結束了,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長髮女人撥了撥頭髮,從椅子上站起,走向病房門口
轉動門鎖時,耳朵聽見了宮侑細小卻沙啞的聲音:「欸,記得幫我簽放棄急救。」
如此重大的事件竟然能夠以這麼平靜的語氣說出口。這是她當下的想法。
她轉頭,看了宮侑最後一眼,有種不捨卻無法說出口的遺憾
「嗯,會的……」 女人踏著高跟鞋走出房門,聲音迴盪在醫院走廊
沒有回頭的,卻不自覺流下眼淚。
也許是在為宮雙胞胎的戀情與命運哀傷。
房門內,宮侑講出那句話之後,就安靜的躺在病床上
望著白色天花板,眼裡有無數嘆息,嘴巴卻抿起
回憶著人生的每一分每一秒。
他有預感,
時間在消逝,光陰在流失,
但空氣不會凝結,時針不會停止轉動,
所以他腦海想的都是宮治,他的摯愛、他的至親。
2025.2.5 宮侑確認在16:50停止心跳
——
兵庫縣的天空仍是蔚藍色的,夕陽也依舊鮮紅,彷彿從未發生任何事。
前幾日的報紙頭條—— 關於宮侑選手和女明星訂婚之事,
早就被鋪天蓋地的政治新聞壓過。
現在那件事只能成為茶餘飯後的閒談,抑或是消失在眾人的腦海。
唯獨一個人還深刻的記得,唯獨一個人到現在都還在牽掛
那就是,宮侑的雙胞胎兄弟:宮治。
—— 飯糰宮的木製牌子,因著黑夜來臨而轉換成了另一面
玻璃門上的風鈴輕輕搖動著,發出清脆的響聲,為寧靜的墨色增添生氣
宮治在收拾完桌面、打掃完店裡後,拖著步伐走回租屋處
那個他曾和宮侑共同經營的家。
「不知道那傢伙過得怎麼樣了?」
「要不要再打個電話給他,還是乾脆直接到法國找他?」 宮治心中有許多許多問號,
可再無人能夠解答。
拿出銀色鐵製鑰匙,插入鑰匙孔,旋轉、打開
眼角餘光卻瞥見隔壁信箱裡有個不尋常的包裹。
「這是什麼?」
宮治拿著棕色盒子細細打量,在白色標籤貼紙上卻赫然發現寄件人寫著: 「宮侑」。
那個熟悉如今卻陌生的名字。
——
宮治的灰色瞳孔幾乎是在一瞬間便放大數倍,心跳在剎那間停擺,無暇顧及其他,
下意識轉動門鎖,就這麼倚在門上拆開包裹。
「別拆,拆了你會後悔。」 他聽見自己內心的聲音
恐懼感爬上心頭,好奇心卻又迫使他撥開纏繞心尖的迷霧
「為什麼後來宮侑了無音訊?跟這個包裹可能有關。」
帶著這樣的想法,顫抖的指尖打開包裝
包裹裡有一個黑狼隊新出的宮侑選手娃娃,還有一封白色的信
攤開,是宮侑手寫的筆跡。
「蠢治,你還好嗎?」 這是宮侑寫在信裡的第一句話。
稀鬆平常的開頭,仿佛一切都沒有變化。
這大概是宮侑第一次這麼慎重地寫信給宮治。
是第一次卻也是最後一次。
其實宮治一點也不好,他總是害怕那個過於耀眼的人會拋棄自己
可強烈的自尊心卻不允許他先低頭,有時候連他都不懂自己在執著什麼。
但高中那時的選擇他並不後悔, 他們本是同根生,
因為後天的影響,於是在各自的領域發光發熱
然而,對於宮治選擇離開排球,宮侑氣極了,卻無能為力。
有些事,並不是努力就能夠達成的。
就像他們的愛情,走向悲劇,是一開始就註定的結局。
——
等你看到這封信時,我或許已經在天堂過好日子了吧
抱歉,我撒謊了
我沒有想要跟你分手的意思,但生病來得太突然,我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
所以,只好選擇以這樣的方式,告別。
你應該不會太難過吧,當初如果不是我那樣任性,要跟你交往的話,
你不會答應的吧
對不起,我總是那麼不顧你的感受。
去法國巴黎那個是真的,但沒有未婚妻
你知道的,我們只是朋友。
我的東西都已經丟掉了,所以你不用幫我善後。
身體的部分,我會捐給醫院那邊。
最後,雖然我從未說出口,
但蠢治,
我真的很愛你。
宮侑上
墨水越來越淡,字跡越來越淺,足以看出來「上」字的力透紙背
可惜,心有餘力而力不足。
顫抖的尾音、潦草的字,都在告訴宮治:他快不行了。
用盡所有力氣,卻寫了一封告別信,還是為了一個根本不愛他的人
真是可笑。
宮侑在寫信時這樣想。
但這樣,也好
他不願再混淆親情和愛情,也不想給宮治壓力
選擇死亡,選擇消滅自己
是為了放他走,掙脫血緣的枷鎖。
是為了放自己走,賦予一條救贖的繩索。
在此刻傾訴愛意,是明知得不到回應卻依舊任性的決定。
然而,在深夜,在月光明亮時
一滴水暈染在信紙上,接著是兩滴、三滴
像一場綿綿細雨,止不住、停不了。
宮治的耳邊似乎傳來宮侑的聲音,腦海浮出宮侑的身影
一頭燦爛耀眼的金色短髮、蜜糖色的眼睛、嫣紅色的朱唇、矯健的身軀
那抹身影穿著黑色球衣背號十三。
「蠢治!」
「豬治!!」
「宮治。」
「阿治!」
「治。」
不同的稱呼、相同的聲音
宮治覺得他的心臟在被撕裂,痛覺貫穿四肢百核,胸口劇烈起伏
就像是沈溺在廣闊的深海裡,他痛苦的閉起眼睛。
伸出手渴望抓住那道身影,那是他心痛唯一的解藥
但淚水模糊了視線, 原來連他自己都騙過了自己,
宮侑怎麼可能還活著出現在自己面前呢?
「為什麼……為什麼又要拋棄我?」
「明明說好要一起活到八十歲,再比誰更幸福」
「你卻毀約了……」
他第一次體會了心痛,因為那個肆意妄為的少年永遠停在了他的回憶裡。
「侑……我愛你」
宮治倒在了淚水裡,那封信掉落在地,
而眼淚剛好模糊了宮侑的名字,
隱瞞了他死亡的真實。
——(我是分隔線,虐文愛好者請停在這,想看甜的結局請往下滑)
……午夜的鐘響起。
宮治在柔軟的床鋪睜開眼睛,心臟的刺痛卻異常清晰
原來…原來是夢
幸好…幸好是夢
大口吸氣,胸腔疼的像是要粉碎軀體。
轉頭看向雙人床鋪那空蕩蕩的位置,似乎還留有餘溫?
怎麼回事?侑為什麼不在這裡?不是夢嗎?
是夢吧…..一切都是夢……
宮治的頭又開始痛了,心痛開始蔓延,如同那藤蔓般,緊緊的將人包覆,不留喘息。
手死死地握住胸口,用著彷彿要將心臟與身體分開般的力氣。
「倘若我們不能一同跨越永遠,那就一起墜落深淵。」
突然,一道聲音響起
「治,你怎麼了?」
熟悉的聲音多麼清楚,這不是幻覺
「做惡夢了嗎?」
宮侑走上前,將宮治的頭抬起,卻發現他的眼眶紅的不像話
甚至在掉眼淚。
宮治在深海裡墜落,他曾一度以為他的光芒早已消散,
此刻,他閉起眼睛,收起呼吸,任由自己就這樣消失在大海之中
突然,他發現有個力量握住了他,將他救起
支撐他活下去的那道希望之光又回來了。
宮治用像是要捏碎骨頭的力氣,將侑擁入懷中
胸腔劇烈起伏,心臟不在抽痛,而是為了另一個人跳動著
而宮侑感覺有淚水滴進了他的髮絲裡,
「喂,可別把鼻涕滴進我的頭髮裡,多噁心。」
雖然嘴上這樣說,卻沒有推開男人
反而倒進了床鋪裡,
宮治還是抱著他不願鬆手,而宮侑便由著他。
他們相擁而眠。
他們會在愛情的道路繼續走下去的
哪怕背德,哪怕失去所有
他們都還有彼此能夠相擁。
——finish.
這次寫得比較長一點,總共有快5000多字www
想對看到這裡的你說:謝謝你,看到這裡,有位作者此刻正因此而喜極而泣
你很棒喔,可以堅持看到這裡。
然後,今天會更新比較多一點文章,考試完了終於有機會放鬆了ww
這是在threads的那篇沒錯!但有微修一點詞語跟用詞,也有讀者點的happy ending
總之胞胎的背德感真的很香,也希望他們能有個幸福結局。
大家覺得我寫得如何?歡迎留言告訴我!
期待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