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霜火成婚
——仇恨與婚約一同落下,那場婚禮不是開始,而是無聲的審判。
那日天晴,風靜,萬里無雲。
可秦昊的眼前,卻滿是血與火。
毒酒一杯,奪去他最敬重的雙親。
那場權力鬥爭裡,沒有硝煙,只有最狠的算計。秦將軍秦正和夫人蘇翎雙雙中毒身亡,連送行的機會都未留給他。
朝堂的弔唁聲還未停,命令就已下達——秦家少將軍秦昊,即日起接任大將軍之職,守北疆,鎮邊防。
他跪在靈前,沒哭一滴淚。
只將手中的劍刺入泥地,額頭抵住劍柄,久久不語。
就在此時,徐大人來了。
身披朝服,神色沉痛,眼中還帶著「故人之痛」的悲色:「昊兒,令尊與我,亦是數十載舊交,如今他不在,老夫自當為你撐起一片天。」
他語氣誠懇,伸手拍了拍秦昊的肩——「我把婉棠許給你,從此你們便是一家人。她雖是義女,卻是我視如己出的珍寶。你要護她,寵她,如同護自己性命。」
那瞬間,秦昊幾乎想拔劍。
但他知道,他不能。
徐大人說得溫和,可他知道,那人手上的每一分恩惠,背後都綁著刀。他奪走了他父母的命,卻又把刀口塗上蜜糖,硬生生餵進他口中,還要他感激涕零。
「我會護她。」他聲音低啞,像壓著血海翻湧的怒火,「不為你。」
徐大人只是笑,拍拍他肩,再說一句:「我知道你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
—
婚禮沒有紅妝,沒有樂聲。
甚至,沒有新郎。
夜深,婚房內燈火如豆。
婉棠穿著簡單的紅裙坐在床邊,手腕間仍繞著那只銀環——是蘇翎送她的。
這原是她曾經幻想的婚事。
能與那樣的母親一家,與那樣的人相守。
可如今,只剩一具空殼。
—
忽然,馬蹄如雷,從遠處疾馳而至。
秦昊滿身風雪與酒氣,衣袍未整,目光陰沉。他翻身下馬,推開廳門,一步步踏進內室。
他沒說話,走近她身前,眼神冷得像刀,下一刻,唰——
他伸手,一把撕裂她的肩帶,衣料自鎖骨滑落,斜斜垂至手臂,露出細白如雪的肩線與鎖骨。
她身子微震,卻未躲避,也未遮掩,只是靜靜抬眼看著他,眼神平靜如水,無驚、無懼、也無怨。
他低頭看她。
她的肩膀削瘦卻柔韌,鎖骨清晰,皮膚白得近乎透明,連血脈與青痕都隱約可見;腰身纖細而直挺,站得一絲不亂,像一朵風雪中的秋海棠。
她不像貴族女子那樣豐艷張揚,更像沉水香木——越焚越香,沉靜克制,卻引人沉淪。
他眼中掠過一絲壓抑不住的情緒,幾近憤怒的灼熱一閃即逝。他別過頭,重重喘了口氣,喉頭滾動:「這就是你們徐家要給我的?」他低聲問,語氣嘲弄,「一場婚禮,一個棋子。」
「我知道你不願娶我。」她輕聲道,音量極低,像怕驚擾什麼,「若你願意,我不會閃躲。但你若不願,我也會在我的位置守好本份。」
「我也不是來奪你位置的人。」她的語氣穩定如水,卻將羞辱與悲憤壓入每一寸呼吸之中。
秦昊冷冷看她,眼底燃著壓抑的恨意。
「但妳的義父,讓我失去了一切。」他一字一句,如劍壓心,「要我如何信妳?」
她的手指緊緊收攏,指節泛白,卻沒說一字。
她懂他眼底的怒火,因為她心裡,也燃著一樣的焰。
但這場婚事,她與他都未曾選擇。
這是他們共同的鐐銬。
他看了她許久,終於鬆手,轉身而去。「我不會碰你。」他背對她說,聲音壓抑又決絕,「但我也不會放過妳。」
碰!門被摔上,震得燭火一顫。
她坐在那裡,半肩衣料滑落,仍未動彈。只是指間緊緊握住那只銀環——那是她唯一的依戀。
她曾渴望與他成親,渴望與那樣溫暖的人一家為親。
可如今,那個將軍夫人不在了,連他也不是過去的他。
這夜無言,燭火搖曳如風中殘魂。
從此,他們以夫妻之名,行陌路之實。
—
婚書一落,便是仇恨與命運一同落下的鐐銬。
他知她無辜,卻恨這一切背後,是她那位義父親手安排。
他知她懂事沉靜,卻無法釋懷——
她安安靜靜坐在那裡,就是活著的枷鎖。
徐婉棠這個名字,從此成了他無法斬斷的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