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禮拜前就收到雪梨將連續下雨四五天的消息,但還是抱著僥倖心態安排沙灘徒步行程。當天早上雨聲不斷,背包客棧的大家都面露苦澀,望著遲遲不停的雨點犯愁,我走完博物館的行程後在餐廳吃午餐,想著不論下不下雨,假期只剩兩天,再怎麼樣都得去海邊看看!於是搭上公車前往車程30分鐘的coogee海灘。
從都市繁華駛向度假小鎮,公路越開越大條,人煙越來越稀少,在幾個轉彎後宛如墾丁大街的店鋪夾道歡迎,還來不及細看旋轉架上的商品,陽光一股腦地擠到眼前,天空居然放晴了!
公車停靠處正好是沙灘入口,左邊是一大片草地,茂盛濃厚的綠,像極望遠凝視幻想的清澈晴朗,右邊密密麻麻的矮房沿著海岸線立正站好,彷彿童話故事裡的背景板,而高飽和的彩虹階梯,比剛露臉的太陽還刺眼。因為雨剛停,人潮還未聚集,沙灘上率先被海鷗們佔領,剛洗完澡的天空,把大地適當地除舊佈新,深海色的浪潮被雪白浪花帶到碧綠色的淺灘上喝采,鏡頭下一片風光明媚,但鼻間還殘留淋濕的氣息。

今天的海邊徒步要沿著海岸線從coogee走到bondi沙灘,大約一個多小時的路程,我預計四點就會抵達終點,還預留一個小時能在海邊愜意看書。沒想到剛開始視線就被藍藍大海所吸引,像一旁觀光客,對著如畫風景一頓猛拍,短短五分鐘的路程,硬是走了快二十分鐘,太陽雖賞臉露面,但遠方的積雲曾並未退去,仍舊虎視眈眈地徘徊逡巡,而且強風狂刷存在感,深怕我們不知它的實力,我身著一襲黑色洋裝,獨自在沿海小徑飛舞凌亂,幸好自己看不見自己的模樣,可以盡情想像我就是電影的女主角,陽光穿過樹葉縫隙在臉上勾出光影,每道飄逸裙擺都是精心設計過的角度,更不用提恰到好處的髮絲從臉頰吻過,有著自然靈動的清新,要是有攝影師跟拍,想必隨便都是令人讚嘆的大片。

蜿蜒海岸線景色多變,囊括各種地形樣貌,有細軟沙灘,也有驚濤駭浪的沿岸,隨著地勢起伏,每一處峽灣都值得駐足欣賞,或許此處過於有名,沿路都有廁所、指引牌和長椅,不用擔心下個轉角就會闖進安寧小鎮。小徑上許多人穿著運動套裝慢跑,累了就站在高處吹走熱氣,也有人帶著厚厚紙本書,浸淫在知識世界裡,而最特別的莫過於一處向海墓園,初估至少有上百位先人和我們一起眺望海的遼闊,要不是風光明媚,陽氣正旺,不然真像恐怖電影那般,充滿懸疑和驚悚的猜想,想起中華文化篤信風水,背山向海頗為不錯,腦海浮現海子那句:「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不知不覺一個小時的路程,被拉得綿綿長長,三小時過後終於抵達bondi海灘最著名的游泳池,泳池外就是大海,時不時海浪會跑進池內和先生女士打招呼,我十分佩服這個泳池設計,海邊浪大到無法從事任何水上活動,但只欣賞美景實在無法滿足人類的好奇心,於是圍了安全界線讓人們享受大海的擁抱,還順便賺點錢,真的太聰明了!

越靠近bondi,人潮顯而易見的增加,草地上打鬧的小孩、剛下班來海邊散步的女人、執行每日運動訓練的肌肉猛男還有東奔西跑努力放電的小狗,我挑了一張木椅準備等落日夕照,結果打開google map一看才發現現在在東邊,夕陽不會落進海裡,會從後方的城市線消失,不過兩分鐘,橘紅色的光偷偷從雲層下冒出,接著頭也不回的收工回家,完全不給一點粉絲福利。天色一暗,等待已久的雨點和寒氣從四面八方竄起,趁著夜色還未完全掌握大局,趕緊跳上公車,重返城市繁華。

儘管看過大海無數次,每次聞到海風的鹹苦味,還是有初戀般的悸動,以及無以名狀的安心,說不出口的話、過不去的坎、無法面對的真相,隨著浪潮捲回廣袤無垠,那裡寄放眾人的愁苦、情思,也許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日月交替會沖淡曾經的愛恨情仇;也許海枯石爛、千帆過盡,承諾如頑石依舊不為所動,不論因果,大海無條件接納任何人的悲歡離合,把每個人的寂寞交由所有人一同守候,或許這就是為何每每見到大海總有回到家的歸屬感,因為眼底的憂傷凝結成一汪湛藍,彼此的潮落潮起,皆能自由來去、無須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