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像一封打開的信,信裡灑落的不是語句,而是無數朵玫瑰的名字。
新生玫瑰園,一座甫開放的秘密花境,位在城市邊緣最不顯眼的綠地。沒有招牌,沒有圍欄,卻像註定只為有心人綻放的夢。

我是在「托斯卡尼的艷陽下」的那天,發現這裡的。暖風裡帶著橄欖葉與泥土的氣息,一排排玫瑰正巧經過一場微雨後清醒過來,擦乾淚珠似地打開了花瓣。陽光穿過葉隙灑在花間,光斑跳動如樂譜,無聲地演奏一首春的幻想曲。

那時我恍惚看到碧姬·芭杜,一身法式印花洋裝,赤腳走在玫瑰小徑上。她輕笑著,挽著裙擺,好像整座園子都是為她綻放的舞台。

她的身影時而隱入玫瑰叢中,時而坐在白色長椅上,手中捧著一朵「奶油糖」——那是一種淡杏色的玫瑰,花瓣柔滑如同剛打開的糖紙,甜而不膩。

園中有種玫瑰名為「綺麗無憂」,每當午後陽光灑落,整叢花如同失重般輕盈,在風中搖曳出細碎的笑語。

那是我最常停留的地方,因為總能看見一個穿著藍白格子裙的小女孩——她叫愛子。她不是真實存在的,她是我心中那位沒有煩憂、與花為伴的公主。

她為每一朵花起名字:粉紅色叫「日之戀」、深紅是「夜的呢喃」、白玫瑰叫「月光上的信」。她不說話,只用眼睛聆聽整座園子的心跳聲。

某個傍晚,玫瑰園忽然響起鼓聲與喧鬧。我從夢中驚醒,發現有一場遊行正穿過花園。那不是現實中的遊行,而像是一場異域神話的巡禮。

領隊的是雪拉沙德,一身金絲長袍,眉心點著星紋,騎著一匹白馬。她不是為了說故事而來,而是為了尋找故事中遺失的結尾。

她看了我一眼,彷彿知道我藏有某段尚未說出的記憶。遊行隊伍後方,是一群著銀甲的玫瑰女衛,手持花杖,在花叢間踏出一條乾淨的未來之路。

我躲在奶油糖玫瑰旁,聞著那混合奶香與青草味的甜氣,心跳彷彿也融化進整片香氛裡。我忽然明白,這座新生的玫瑰園,不只是由植物構成,它是記憶、夢境、電影片段、歷史與想像的交疊。

園中最後一區,是尚未開放的玫瑰走廊,據說那裡栽種了一種尚未命名的花種,只開在黎明前最黑的時刻。

我曾在某個凌晨偷偷前往,只見一排幽暗的銀色花蕾在黑夜中閃爍光芒,如同銀河從天而降的碎片。那一刻我感到自己也變成了一朵尚未盛開的玫瑰,被時間細細孕育。

有人說,新生玫瑰園其實不存在,只是城市夢的一角。也有人說,那是每個人內心中遺忘的一個午後,被悄悄種下後悔與希望的種子。

但我知道,它是真實的。因為我曾在那裡遇見了愛子公主,也與雪拉沙德一同追逐故事的盡頭。我在碧姬·芭杜的笑聲裡學會放下過去,並在一朵奶油糖的香氣中,允許自己再次相信美好。

新生玫瑰園還在開放中,不為所有人,只為懂得停下來、願意凝視一朵花的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