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了。」羽生一拐一拐的走向洛夫。
「奧林德先生要我確保你的安全。」洛夫撿起羽生的手電筒，還給了他。「看來他的判斷是正確的。你差點就死在這裡。」
「雖然不太甘願，但請幫我謝謝他。」羽生道，撿起自己的手槍，以及地上的那些文件。
「我們離開這裡吧。」洛夫平淡的說道。
「先等一下。」羽生道，走進那個襲擊他的生物，蹲了下來，用手電筒照著他。只見那生物肌肉緊實，全身赤裸，僅著一件短小的遮襠布。和羽生剛剛見到的實驗管內的實驗體14號一樣，他也混合了許多的種族。龍角狼耳，金髮黃瞳，身上有著猛禽般的利爪和似乎退化的短小羽翼，上臂和大腿都有著鬣狗的斑點。
「奇美拉。」洛夫道。
「你說什麼？」羽生轉過了頭。
「奇美拉。」洛夫重複。「合成獸的泛稱，就像這樣。」
「這個傢伙……身材很高大，但年紀卻不符合比例。八成是和那隻一樣的實驗體。」羽生道，把手電筒指向了管子裡的實驗體14號。
洛夫凝視著實驗體14號一會兒，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生物，道：「他很強。為戰鬥而生的產物。身體素質很好，能夠扛住鎮定劑好幾秒。」
「說不定這就是他們所要的。」羽生看向文件上的那一行字。「『凝膠計畫』第三階段。他們……他們融合生物，想製造一個兵器。」
「以兵器而言，足矣。以士兵而言，遠遠不夠。」洛夫俯視著那生物，冷冷的說道。
「或許吧。但如果他們有一個這東西，他們就能有無限個。」羽生道，忽然笑著對洛夫道：「一直叫這小傢伙『這東西』怪彆扭的。你來幫他取個名字吧？」
「他剛剛想殺了你，而你現在想幫他取名字？」洛夫瞇起雙眼。
「別那麼死板嘛。」羽生道，輕撫那生物的頭髮。剛剛戴著面具看不清，現在看著他睡著的樣子，表情安詳，嘴角甚至帶著微笑，提醒著羽生這傢伙的年紀甚至比自己還小。「他也是實驗體，而實驗體生來就是沒有名字的。」
「這句話原封不動奉還給你，請你自己好好想想。」洛夫道。「請不要因為你也是實驗體出身，就對他產生感情。」
羽生瞪了洛夫一眼，接著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不過，不是每個實驗體都像我一樣有名字。而且，就算我有名字，只要身在這間實驗室內，我就是他們口中的實驗體beta。」
「實驗體beta？」洛夫問道。
「嗯，那是我的代號。我們只為他們的利益而生，我們只需要一個代號，剩下帶有感情的通通不需要。」羽生道。「他們不必知道我叫羽生，也不用知道我來自日本。他們不在乎我是不是討厭胡蘿蔔和羽生結弦。我的情感無處安放。」
「但這並不構成你對一個怪物命名的理由。」洛夫道。
「洛夫啊，我有時候真的覺得你理性得過分。」羽生道，看著洛夫。「你叫他怪物？也罷，你也沒說錯。既然你不想命名，那我來吧。」
洛夫默默的看著羽生輕輕的撫摸那生物的臉頰，再撫過他的胸肌和手臂，又來回撫摸他厚實的手掌。
「小麥。」羽生突然道。「他叫小麥。」
「為什麼？」洛夫問。
「你看他的膚色。很美吧，就像麥田一樣。」羽生道，咧嘴一笑。「而且他好壯喔，這可以養嗎？」
「我又不是你爹，你想養就養吧。」洛夫道，自顧自的向外走去。
「喂，我開個玩笑，等我一下……唔，真的能養嗎？」羽生道，看著小麥喃喃自語。
俄頃，洛夫站在外頭，倚著一台車的車門，看著羽生負著傷，把小麥一點一點的拖了出來，塞進了廂型車的後座。
「你還真的要養啊？」洛夫問道。
「不是有句話，說什麼……領養代替購買嗎？」羽生笑道，關上車門，走向洛夫。
「你這個傷能開車嗎？」洛夫看著羽生還流著血的肩膀。
「還行，沒什麼大礙。」羽生道，輕戳了自己的肩膀一下，然後痛得瞇起眼睛。
「我替你包紮吧。」洛夫道，從車子裡拿出一個急救箱，默默的替替羽生處理起傷口。
「謝謝。」羽生輕聲道。
「沒能及時趕來，讓你受傷，是我的失職。」洛夫道，語氣不帶感情。包紮完後，洛夫站起身，遞給了羽生一支針筒。「這是備用的鎮定劑，以防那傢伙……小麥，反正就是防止他暴走用的，我想你可能會需要。」
「太感謝了。」羽生笑著接過針筒。
「既然不用我送你回去，那我們就在此別過吧。」洛夫道，坐入了車中。羽生也回到了廂型車上，關上車門，又回頭看了熟睡的小麥一眼。撇開攻擊自己的事不談，他就只是個……小孩。他想必也受了不少的苦吧。
羽生一面發動車子，一面繼續思索著。
就算不從感情面著手，小麥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線索。小麥出現在那裡，只是湊巧？是那起事件後遺留下的，還是「他們」派來的？
目前推論下來，凝膠計畫的第三階段，很可能就是製造如小麥這樣的奇美拉。關鍵在於，那個「路西法」是誰？找到路西法，自然就能順藤摸瓜找到那個大天使。
他必須付出代價。
羽生握緊了方向盤。
開了一會兒，因為身上的傷勢，羽生決定在路上的休息站先休息一會兒。羽生停好車，仰躺在椅背上，長長的嘆了口氣。
忽然，羽生感覺到自己的脖頸呼來熱氣。
羽生迅速轉過頭，解開安全帶。只見小麥把手放在了椅背上，口鼻靠著椅背，此刻被羽生突然的動作這麼一嚇，也快速的向後退去，瞳孔縮小，對羽生齜牙咧嘴。
鎮定劑的效果怎麼這麼快就解除了？奧林德明明說過，這劑量甚至能夠讓大型的熊或龍在幾秒鐘內昏睡，怎麼在小麥身上卻不適用了？剛剛洛夫也提到，在和小麥對峙時，小麥明明被洛夫扎了一針，卻還支撐了數秒才倒下。
——身體素質很好是吧。
羽生慌忙想拿起剛剛洛夫給的鎮定劑，卻一個不慎，感到手指一陣輕微的疼痛，低頭一看，針頭在手指上扎出了一個小孔。
還來不及做些什麼，羽生的意識便被腦裡一陣潮水般的強烈睡意給蓋了過去。
等到羽生再次醒來時，小麥已經爬到了副駕駛座，睜著圓滾滾的大眼睛，俯視著羽生。羽生模糊的呻吟了一聲，小麥歪了歪頭，用粗糙的舌頭舔了舔羽生的臉頰。
羽生輕笑了幾聲，摸了摸小麥的臉，小麥也閉上眼睛，朝著羽生的手磨蹭。
突然，羽生反應了過來，快速縮到了一旁，緊緊靠著車窗。羽生左右張望，天色已經暗了，附近也沒什麼人往車內看過來。小麥見羽生的動作，也跟著向後縮去，瞳孔倏地縮小。
然而，兩人互瞪了一會兒，羽生忽地意識到小麥沒有攻擊自己的意思，便試探性的說道：「我沒有敵意，所以你也別攻擊我，好嗎？」
小麥瞪著他，遲疑了一會兒，緩緩的點了點頭。
羽生鬆了口氣，短暫垂下頭，不一會兒，又抬起頭道：「你是大天使派來的嗎？」
聽見「大天使」三個字，小麥再度縮了一下，對著羽生齜牙咧嘴。羽生連忙道：「好好好，我們換個問題。你叫什麼名字？」
小麥恢復了乖順的模樣，無辜的雙眼看著羽生，歪了歪頭，似乎是對羽生的問題感到不解。
羽生見小麥不答，便又重複了一次問題，並道：「如果你沒有名字，那我幫你取名叫『小麥』，好嗎？」小麥的雙眼閃爍著亮光，慢慢湊了上前，舔了舔羽生的臉頰，又用頭輕頂了頂羽生的手臂。
「小麥，我叫羽生。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帶你回我家，好嗎？」羽生摸了摸小麥的頭。小麥閉上眼，靠在羽生的身上，喉頭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好乖好乖，我就說可以養吧，洛夫還一直阻止我。」羽生笑道，一面道：「這麼晚，伊格大概沒辦法來載我們了，我現在也沒什麼力氣，直接上路太危險了。我們就停在這邊過夜吧。」一面靠在椅背上，閉起眼睛。小麥見狀，也坐回了後座，躺在椅子上，不一會兒就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羽生回頭偷看了一眼，也放下心來，沉沉睡去。
隔天一早，羽生用車上的急救箱為肩上的傷換完藥，便又開車上路。小麥一路上在車子裡動來動去，一下子把臉貼在車窗上，看著外頭密集的車輛；一下子又擠到羽生旁邊，嗅著他的傷口。
「哈哈，你簡直就像寵物一樣呢，小麥。」羽生空出一隻手，輕摸了摸小麥的下巴。「不過，你真的不會說話嗎？」
小麥偏過頭，似乎在思考羽生的問題。過了一會兒，小麥搖了搖頭。
「這樣啊，看來回去得請伊格幫你做一下身體檢查了。」羽生微笑道，把注意力放回路上。「她、小槭和小茵，應該也都會很喜歡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