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俞萱的冰箱裡有一盒過期兩天的優格，她盯著那個日期看了一會，然後還是拿出來吃了。
客廳有點冷。沈知凡還沒回台北，她一個人開著電視當背景音，節目聲音嘈雜，但她聽不進去。
他說今天晚上會回來，但她不知道幾點。
她傳了幾則訊息給他——問他要不要她買晚餐，問他會不會先洗澡、問他明天要不要順路去買廚房紙巾——然後自己又把訊息刪掉，只留下最後一句：「我買了點菜。」
她不是怕他回得冷，而是怕她發現自己又講太多。
她坐在餐桌旁，眼前是一鍋清湯和三樣菜，一人份的量。
她一邊吃飯，一邊看著手機，一邊偶爾和電視劇角色講話。
「欸那個人就是渣欸，妳還信他。」
她笑了一下，然後又收斂了笑意，突然意識到：沒有人聽到。
門鎖響了，她轉頭看。 沈知凡進門，動作一貫簡潔安靜。聞到飯香，他說：「你吃了？」
「想說你可能會晚啊。」她笑了一下，有點故意的語氣。
他點點頭，走去洗手，又回來盛飯。
「你要不要來一點湯？這個我熬很久的欸。」她把湯舀了一碗放在他面前。
「謝啦。」他喝了一口，「不錯啊，很順。」
「是不是？我有放一點枸杞喔。」她眼睛亮了一下。
他笑著點頭，「有，有感覺。」
她那種小小的得意像煙花一樣，亮了一下，又迅速地落下。
「那你要不要吃點甜點？我買了那個你喜歡的白木耳湯。」
「好啊，等一下吃。」
她點點頭，看起來平靜。
但那平靜裡藏著一絲焦躁。
「你週末要幹嘛？」她問，語氣像在試探。
「還沒想欸，怎麼了？」
「沒有啊，就問一下。」她笑一下，又問：「要不要陪我去IKEA？我想換一下房間的佈置。」
「可以啊，妳列一下要買什麼。」
「你不是說過，挑椅子要自己坐過才知道舒不舒服嗎？所以你要跟我一起去坐椅子喔，不准只顧滑手機喔。」她像開玩笑一樣嘟嘴，但眼裡真的在等答案。
「嗯，好啊，我會認真坐椅子。」
她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候她感覺到——這一餐他有在。
但下一秒，她看到他拿起手機，看訊息，看得很久。
「你要忙？」她問。
「沒有，就回一下工作群。」
「那你要不要先回完，我等你。」她語氣平靜，但眼神慢慢黯下來。
他沒有聽出來，只回了一句：「不用啦，邊吃邊看，沒差。」
她點點頭，但沒再說話。
內心卻像被拉出一根弦，輕輕地開始震動—— 她明明剛剛還在笑、在撒嬌、在拌嘴，怎麼一秒鐘就不舒服了？ 她搞不清楚。 她只知道她情緒好像又卡住了。 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那點是什麼。
她悄悄收拾碗盤，把湯收進冰箱。 然後看著滿桌未說出口的話，心想：
「我是不是真的太難搞了？」 「還是我只是太怕他不在了？」 「還是……我只是太想要他多看我一眼？」
她不知道。 只覺得整個晚上很吵，卻又很靜。
她突然明白，這一餐，不管誰在場，她都是一個人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