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來的晚安：窗外的人》

第十章：夢裡的葬禮 夢再次來臨時，我知道這不是普通的夢。 整個空間是一片蒼白的霧原，彷彿時間與空間都已被抽空。四周寂靜無聲，唯有一條黑色的河流蜿蜒在前方，河水緩緩流動，像是在吞噬聲音與記憶。 我站在河岸，穿著小時候那件熟悉的連衣裙，手裡握著那本已經空白的繪本。沈佑站在我身邊，他身上的風衣像從現實中被撕開一樣，破碎而透明。 對岸，站著那個影子。 「他」已經不再像哥哥，也不再像任何我們記得的人。他的五官模糊，只剩一張蒼白的臉，與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睛。 「這是最後一次了。」他說，那聲音不是從口中發出，而是從夢境的空氣中震動出來。 我看著他，心裡竟然沒有恐懼，只剩下沉重的哀傷。 「你是我們的錯。」我低聲說。 他沒有否認，只慢慢地抬起一隻手，指向我們腳下。 腳下，突然冒出一座石碑。 沒有名字。 那是一個空的墓碑，像是為了埋葬某段不存在的記憶。 「我要走了。」他說，「但你們要做選擇。」 霧中，一道門悄然浮現。這次不是通往未知的門，而是一扇熟悉的家門。門後，傳來媽媽的聲音，還有飯菜香。 「如果你們走進那扇門，過去的一切都會消失。」 「哥哥從未失蹤，那個名字也從未存在。你們會擁有一個完整而幸福的童年——只是你們會忘記這一切。」 我望著那道門，心臟像被人攥住。 「那……如果不走呢？」 他指向黑河深處。那裡浮出無數片記憶碎片，有我們的哭聲、哥哥的笑容、沈佑發燒時我陪著他的夜晚……每一幕都那麼真實。 「那你們會記得一切。包括痛苦，包括錯誤。包括失去。」 沈佑握住我的手，輕聲說： 「這是我們最後的選擇，不是為他，而是為我們。」 我含淚笑了。 「我不想要偽造的幸福。我想記得哥哥真的來過，也真的離開過。我想記得你也曾牽著我走過那段最黑的路。」 我們同時背對那道幸福之門。 影子微微一笑，慢慢走向那座無名墓碑，像是準備躺下。 「那麼……把我埋在這裡吧。不要再喊出那個名字。讓我……真正地，沉睡吧。」 我將手裡的繪本放在石碑前，書頁自動翻開，像風一樣撫過整個夢境。 河流停止了，霧也散去，天空出現了久違的光亮。 沈佑輕聲說： 「晚安，我們的願望。」 我附和： 「晚安，我們曾經無法面對的自己。」 — 當我睜開眼時，天已微亮。 樹屋的窗外，一隻白色蝴蝶飛過，落在我們共同埋藏那本書的土堆上。 我知道，那場夢不只是夢。 它是葬禮，是儀式。 是我們終於不再逃避的證明。 而這一次，真正的早晨，終於來了。 —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