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與現實 - 你現在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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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有感,繪於記錄下夢境之後

夢境有感,繪於記錄下夢境之後

大概在事件發生前兩天,做了一個夢,

夢醒後還和家人談起其中情景,因為難得是如此印象深刻的夢啊…

細緻刻繪到夢中花的紋理我至今都記得,但最重要的東西卻怎樣也看不見。

 

夢裡,

我和爸爸及姐姐站在家門口,

家門前的柏油路小巷擺了些花束和花籃,

我當時想,擺在地上的白布花束有點像新聞上常看到的,

就是那種車禍現場悼念用的花束,

而高起的那一簇簇花籃則像是布置好的靈堂,花團錦簇。

 

這些花原先坐東朝西,爸爸點起線香想朝著花牆後拜,

但線香卻怎麼也點不起來,倏地消散成灰。

試了幾次無果,爸爸咒罵了幾聲香的品質,便走回家欲再拿些新的線香;

然而,就在爸爸轉身離開那瞬,

花牆無風自動,全數轉向為坐西朝東,

那時還是清晨,面對著轉向的花牆,陽光在我們背後曬的暖洋洋的。

 

姊姊拿起被爸爸丟在一旁的線香嘗試點香,

線香隨即正常的泛起紅紅的火光,

便趕緊招呼爸爸回來道:「香點著了!」,

我們連忙拿著香朝西方拜了幾拜。

 

過程中,我一直瞄著花牆後,總覺得應該是供著誰,

也許有照片,也許有蛛絲馬跡,但我就是瞧不清楚,白茫茫的一片。

看得眼睛都有些痠痛,卻還是不知道那後面是什麼?

朝東方求不得,面西方便可順利點香拜拜,為什麼呢?

 

醒來後和家人分享夢境過程,

我很努力地描述那些花牆轉向後擺的方位,

那是比較接近堂姊家門口的位置,

花牆就在堂姊家門走出便可低頭跪拜的方向。

 

爸爸身為長男,和二叔叔比鄰而居,

從小我們家的小孩和二叔叔家的堂哥堂姊總是玩在一塊,

和親兄弟姊妹也沒差太多了。

時常敲門串門子,有好吃好玩的也只要招呼一聲,

隔壁的堂姊堂哥便會應門跑出來一起分享。

且身為大姐的堂姊,

真的是吃喝玩樂、接送補習、考試應援、深夜宵夜補給都不曾缺席,

一起看世界盃、一起養大狗狗、一起出國遊玩、一起看醫生、一起租漫畫…

時光漫漫,每次回首都有她的身影,生活中處處可見她的痕跡。

 

我時常想,一生中能有這麼照顧我的人陪伴身旁,真的是太值得感謝了。

尤其當我和姐姐在外縣市求職,

堂姊卻始終待在家鄉,

每晚不著痕跡的關心我爸媽,但或者她也不覺得有什麼,

因為她天性熱鬧好分享,

喊著:「阿伯!抓寶啦!」

或是喊著:「阿摁(伯母)!我發現一間超好吃的千層,你一定要吃吃看!」

這些年不間斷的噓寒問暖,著實令我感激萬分,卻也沒有親自說出口,

因為總覺得這樣的日子還能過很久很久。

 

後來堂哥和大嫂生了小小孩,

堂姊也每晚抱著小姪女到我家陪伴我爸媽,

一個新生兒總是讓家裡增添許多歡樂的氣氛,

一大家子圍著一個小小孩玩樂,

這些溫暖,日日夜夜不缺席,讓我是多麼的安心和感謝,

家人有人陪伴。

 

媽媽曾經說過,不知道讓子女讀到高學歷是好是壞,

我們時常在外打拚,平添許多煩憂和病痛,

她一方面憂心我們的身體,

一方面又欣羨的看著堂姊每周末都開車載二叔叔、二嬸嬸出門踏青。

每每談及此,我總是愧疚不已,覺得自己實在太失敗了,

連最基本的陪伴都辦不到。

 

對不起,有點離題了,

回到告知家人有關這個夢境的時間點吧?

 

我還記得,那個夢好似是週二深夜或週三清晨夢到的,

週三晚上我便趁著記憶猶新和家人訴說這個夢境;

 

父母、姐姐和當時還是男友的先生當下也是不解,

認為別想太多,就是個夢吧?

 

隔天照常前往上班,工作告一段落時,

隨意地拿起手機一掃,發現家族line群組有無數條訊息。

 

第一條是大嫂發來的,要大家念佛號迴向給堂姊,幫她集氣;

接著爸爸發來的內容是堂姊發生車禍住進加護病房,

請大家祈禱集氣,助她度過難關,拜託!

 

當下眼眶一熱,工作中就不禁開始落淚擔憂,

口中默念著南無阿彌陀佛、大慈大悲觀世音菩薩,虔誠祈求您能幫助堂姊度過難關,默念了無數遍、無數遍。

 

回租屋處後,趕緊和爸爸聯繫了解狀況,

他說堂姊下班路上,前方機車突然急煞,

堂姊為閃避也急煞,車前輪鎖死,後輪抬高,人便被甩飛出去;

雖然有戴全罩式安全帽,但很剛好地頭撞在白色水泥橋墩上而昏迷。

 

上網求籤的內容大多是吉人自有天相、終會化險為夷,

爸爸也說我們先不用趕回來,因為醫生說堂姊剛做完手術,

移除頭蓋骨,腦部很脆弱,昏迷指數6分,

盡量不要有聲音干擾,讓她安靜休養。

 

週五晚上姐姐從她的租屋處趕來與我會合,我們躺在床上,

談論起堂姊一直以來運氣有多好,停車都有停車位,一定會沒事的,

並商量著週六早上去大廟拜拜祈求堂姊早日康復。

 

週六早上,堂哥說堂姊的腦壓飆高,很危險,醫生評估無法再開第二次刀,

我和姐姐在神明座前跪拜許久,祈禱堂姊順利度過難關。

 

週六晚上,爸爸打電話給我,

他的聲音帶有哽咽,他要我和姊姊準備搭最後一班高鐵趕回來,

怕我們見不到堂姊最後一面了,他話無法說完便把電話遞給媽媽,

媽媽接過繼續解釋,醫生說不樂觀,請家屬做好準備。

媽媽的聲音好低沉,我可以感受到那股哀慟,

因為我也是,接電話中還想著我要堅強,我要支持他們,

但根本辦不到,早已淚流滿面。

 

我和姐姐收拾著簡單的行李,紅著眼坐上高鐵,

準備參加週日早上的家屬探視時間。

 

週日早上,

護理師說明腦壓一度到90,昏迷指數依舊是6分,

目前用最高劑量的降壓藥控制腦壓到50左右,降不下去了。

醫師評估目前狀況無法手術麻醉,確認顱內出血點,只能給止血藥控制,

且透過影像檢查,負責語言部份的腦細胞已經死亡了。

除非腦壓下降,否則無法手術。

 

我六神無主的打擾了幾位醫師朋友,大致給出了相同的看法。

家人又再前往大廟拜拜祈求,就只盼那一絲奇蹟,

因為堂姊看起來就像平常一樣,只是睡著似的。

 

接下來的一週,

在反覆祈禱中度過,

也見證了堂姊的好人緣,

高中、大學、研究所同學、公司同仁、老闆、大學教授都前來探視,

並以各自的方式替堂姊祈禱。

 

又來到週五晚上,我和姐姐再次搭高鐵回家,

這一週,堂姊的狀況持平,血壓正常,但腦壓依舊高,

我們仍存著一絲希望。

 

週五深夜,堂哥面無表情地敲響我家門,

說醫院來通知了,要我們接堂姊回家。

 

二嬸嬸一直說著她覺得好冷,

二叔叔則走來走去,擔心有什麼東西忘記拿,同樣的問題反覆地問著,

堂哥則是其中最沉穩的一個,不得不沉穩的一個。



大嫂有孕在身,需多加休養,不適合前往醫院,

我們擔心他們家忙不過來,

之後還要聯繫禮儀社、還要處理住院費等等,

考量爸媽已年邁,我便自告奮勇陪同前往。

 

但其實我什麼忙也沒幫上,

驅車前往醫院的路上,

和負責開車的堂哥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說一切都會沒事的,

說堂姊一生很圓滿,

說堂姊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然後攬著身旁的嬸嬸,一下一下地輕輕拍著她的背,

不知能否起些安撫的作用。

 

到了病房,堂姊看起來沒變,只是蒼白了些,

護理師說聽覺是最後消失的,我們可以喊堂姊的名字,和她說說說話,

讓她知道身邊有人陪伴。

 

我和她說,一直都很感謝她在我們不在家時陪伴我父母,

接下來我也會盡我所能,在二叔叔、二嬸嬸需要時提供協助,請她安心。

堂哥說她會好好照顧小姪女和爸媽,請她不用擔心。

大家一遍遍地說請她不用擔心,放心地、無病無痛地走吧!

二嬸嬸忍住難過和眼淚,用最穩定的聲音說:

「向著有光的方向走,菩薩在那裏等你!」

 

移除維生裝置後,院內安息室的人帶領著堂哥一家處理後事,

我則前往急診門口等待儀式處理完畢,

並等待禮儀社的工作人員前來協助。

 

那時已是凌晨一點半了吧?

我獨自站在急診外,傳訊息給家人及男友說要帶堂姊回家了,

一向早睡的男友卻突然打電話過來,

說他剛剛夢到堂姊打電話給我,

而因為我在家總是習慣開擴音,夢中男友在我身旁,

也因而聽到了堂姊說的話。

 

她說:「沒事了,不要擔心。」

 

我相信一定是堂姊想傳達給我們的訊息,要我們別擔心了,沒事了。

 

 

***

之後靈車載著堂姊經過家門停留幾分鐘,大概就在我夢中花牆的位置,

隨後便驅車前往靈堂。

 

直到公祭前,堂姊那兒真的是熱絡不已,

就像夢境重現般,花團錦簇,花籃花束滿到擺放到帳篷外及停車場,

淺綠和白透的細葉菊花搭配著,隨風搖曳,淡雅大方。

 

那一幕幕畫面,定格成一幀幀的觸景傷情,

有種荒誕不現實的感覺,每每回到家中,仍覺得堂姊隨時會走來,

吆喝著我們的名字,說:「要不要訂飲料!」

 

向來最受堂姊疼愛的小姪女有時也會表現出困惑,

為什麼一個總是抱著她拜訪鄰居話家常的人,突然就不見了?

 

小姪女來我家時,因為我家剛好有各種顏色的原子筆,

她便規定每支筆都有她的主人,每個人只能用自己的筆畫畫,

不能拿別人的筆。

 

堂姊當然也有她專屬的筆,

在堂姊走後,小姪女有時會拿起那支筆愣了幾秒,

然後說:「是姑姑的。」

便默默放回筆筒。

 

有次我在畫冊上畫了堂姊,小姪女一眼認出是她最愛的姑姑,

她說她很想姑姑,我說我也是。

 

 

***

後記:

 

堂姊車禍昏迷期間,適逢二叔叔生日,

有鄰居夢到堂姊遠遠的走在路上,鄰居大喊:「你要去哪裡?」

堂姊回答:「我要去買爸爸的生日禮物!」

 

後來我也夢到堂姊,向家人描述了夢境,但他們說是日思夜夢,

不要太在意了。

多說只是徒增傷感罷了。

 

人死如燈滅,

真切的感受到如同溫暖光源的她,

突然黯淡回歸黑暗的那一刻;

即使與她的共同回憶長存於心,但回想起來仍是懷念又感傷。

希望她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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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境錯雜了對逝世親人的回憶、無形的影響、日常所思所見,紛亂的譜成這些或絢麗或幽微的夢,謹紀錄於此,做個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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