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男子求饒的叫喊傳入杭特耳中。
他深吸口氣屏息聆聽:除男子的聲音,還有另一位女性淒厲的尖叫聲。心想,不算太遲嘛?他大喊:
「茉琳,一點鐘方向,先下手;隨後注意十一點鐘,中間那個讓我來。」說畢,自己也策馬疾馳。
三個壯漢的頭頂才映入杭特眼前,茉琳已縱身躍下馬鐙,穩住上半身、瞄準,連發三槍。
杭特眼見企圖非禮女子的大漢中彈──分別是太陽穴、肩膀、腹側──而女子的胸口濺上大量血液,驚得發狂尖叫。
他簡單確認過女子並無大礙,便將來福槍管貼緊胸膛,另一手小心套上並護著雷帽,一樣躍下馬、一個滾翻,瞄準,扣下扳機。
正撲向茉琳的大漢應聲倒地;她旋即拔出腰刀,往最後一個惡徒的咽喉劈斬過去;噴出的鮮血尚未飛濺落地,茉琳立即補上一腿將惡徒踹飛。
「好身手。」杭特扛槍小跑步靠近她。
「勉勉強強算暖身吧?」她吹散槍口的硝煙,並稍微檢查槍身、轉動彈倉,在掌中旋轉一、兩圈,瀟灑放回槍套。
杭特轉身彎下腰,伸手將癱倒在地發抖的男子拉起。
「沒事?沒事。」他簡單檢查男人身上有無槍傷,並拍落對方領子上的灰。
「還好你及時聽見。」茉琳自口袋抽出一條濁色方巾,替女子清理染血的胸口,「唉咿唷──這些男人真夠人渣嘖嘖──咻嘶──」
她抽出銅髮簪,一頭秀髮散落雙肩,小心翼翼穿過扯破的衣料,勉強束起女子破破爛爛的領口。隨後將自己的披肩解開,披在女子肩上。
「應急一下,喏?」
她微微點頭。
男人吞吞吐吐說:
「呃……感謝相助──」
杭特出手制止。
「杭特、茉琳、茉琳、杭特;姓邦提,夫妻。你、妳,打哪來?去哪?做什麼的?來者何人?」他簡單指畫。
男子呆滯,一時反應不過來。
「欸,小杭杭,別急──你看人家嚇呆了嘛讓人家休息一下──喏,我先為丈夫的無禮致歉。今天可真受夠了蛤?」
稍微冷靜之後,男人面容憔悴、結結巴巴說:
「謝謝你們出手相助……」他抿抿唇,有些遲疑地停頓,喃喃說道「癩冕閣下會殺了我們……」才稍提高音量接著講「救了我們父女倆。」
茉琳看這男人臉上未有歲月刻下的皺紋,唯顴骨高凸,雙頰消瘦,是讓他顯老不少;不過長相算可看──年輕時應該挺俊噠?──推想不過長自己五歲。
她瞥向驚魂未定的女孩:可能年不過十五;感嘆「真可憐,這麼小就得跟我一樣經歷這種爛事。」
她不禁回憶起十歲那年,雙親當著自己的面被襲擊家鄉的盜匪虐殺:
父親的頭被砍下來當蹴鞠玩耍;母親則被扒光衣物,被一群匪徒壓在地上,接力用肚皮輾搗。
當時她年紀太小,要承受成人肉體程度的蹂躪那肯定吃不消的。
她眼睜睜看著母親嘶嚎哭喊,小小腦袋卻未能理解這群打嗝蔑笑的大人們的行為。
只是看著母親哭喊──她不曾看過母親哭喊,甚至對大人也會如此哭喊這件事感到不解(當然,面對眼前惡徒的惡行也無法理解)──只是看見母親的淚顏,忍不住也嚎啕大哭起來。
接著光頭、後腦杓留有舊槍傷的惡棍完事後,緩緩拉起褲腰帶,並接過小弟遞上的開山刀,插入母親的肚皮下方,由下往上扯開,並拉出未知的肉糊──
小茉琳早就嚇得腦子一片空白,此時的她不能理解:原是從動物腹腔裡拿出來的肉品,怎麼可能從媽媽的腹中扯出來。
她被一把抓起,另一個惡棍正打算在她細弱的頸部套上厚重鐵項圈──頓時,一陣轟雷般聲響大作,四、五個惡徒應聲倒下,幾位嚮前用肚子撞擊母親的匪類倉皇竄逃。
幾位配槍騎士自眼前掠過,向潰逃的亡命徒開火。
一位蓄雜亂落腮鬍的大叔在她面前停下,下馬將她扶起,溫柔地說:
「有沒有受傷啊,小傢伙?」
那便是她和養父初次接觸的經過。
杭特覺得男人的反應很奇怪,彷彿被妻子與自己拯救才是罪大惡極之事。
他注意女子旁邊的拉車沒有馬──或許是這男的獨自拖著它──但上面堆了些乾糧和木桶──是酒嗎?難道是酒商?不可能,這男的一身樸實的農夫衣著。那是釀酒──不、不,他應該是種麥子或馬鈴薯的──他的靴子沾滿泥巴。也可能是在林子裡走動時沾上的,畢竟前一小時降了不小的陣雨?不,靴面更上方有明顯乾燥的土屑。
簡單分析之後,杭特又看向女孩,這次由下至上瞅一遍:並沒有反抗的痕跡。
照理來說,應該會有扭打掙扎時留下的瘀青塊,但她只有雙膝因下跪而致的瘀青痕跡──難道是嚇得不敢稍動?
這不可能,因為看起來彷彿是放任惡徒對她上下其手──於是他試探性提問:
「兩位……被脅迫嗎?」
彷彿點到女孩的痛穴,兩道淚奪出眼眶,她啜泣了起來。
男人摟住她,撫摸她的後腦勺,嘗試安撫。
他說:
「你說對了,先生。在下叫甘特.富萊曼;小女:蓓菈。我們是落日谷的落日山澗村的居民。我們的山被那窮凶惡極的『梟首者』佔據。他時不時派人來鎮上打劫。最近更是變本加厲──」
他說到氣頭上,鼓起腮幫子,卻似被命令不許說出褻瀆的詞彙,話不出。
輕撫女兒有些蓬鬆雜亂的髮,不甘心的淚便汩汩流下。
他開始哽咽,仍勉強把話說完:
「直接派那三個渾帳來壓榨我們,收刮我們僅有的糧草和酒品,還抓我當賤畜來拖拉車子。甚至剛才還想強暴我女兒。」
(下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