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才剛破曉,天色依舊灰濛濛的,空氣中帶著一絲未散去的涼意。
Bonnie輕手輕腳地推開了Emi的房門。
房間內一片安靜,唯有窗簾隙縫間灑落的微光,靜靜透在床沿,Emi背對著門側躺著,纖瘦的背影透出滿滿的不安,她的睡姿蜷縮著,試圖將自己縮進安全的世界。她看著Emi的睡臉,眼底浮現一抹心疼,緊皺地眉頭,及臉頰上乾涸的淚痕,示意那人睡得極不安穩,
Bonnie走上前,緩緩蹲下身,輕輕地伸手為她擦去臉上殘留的痕跡,指腹感受到的冰冷觸感讓她幾乎落淚。
「如果妳因為害怕而選擇逃開,那麼就由我來為我們勇敢。」她在對方額頭上印下一吻,語氣輕柔卻堅定。
她沒有驚擾她,只是默默起身離開,手機螢幕上顯示著一個約定的時間與地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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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定的地點是一間偏僻的咖啡廳,開在舊街角,氣味陳舊,幾乎無人光顧。
她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十五分鐘,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待。桌上擺著一個牛皮紙信封,裡頭裝的是她昨晚通宵整理的文件。
十八歲的她,坐在這樣的場景裡,冷靜地不像一個孩子。
門鈴聲響起,男人走了進來,一身便裝,氣色比上次見面時更囂張幾分。他瞥了Bonnie一眼,哼笑了一聲。
「妳來見我,是想求我放過妳們?」姑丈懶洋洋地倚在椅背上,嘲諷的眼神像在看一隻自投羅網的小動物。
「不是求,是交易。」Bonnie坐得筆直,語氣冷靜。
她將信封推向男人,目光堅定如刃「這裡面,是放棄監護權的文件。」
男人挑眉,伸手翻開一看,臉上露出驚訝的笑容。「那女人會願意簽?」
「不是她簽的,是我準備的。」Bonnie冷笑著繼續往下說「我知道你們要的從來都不是我這個人,而是我父母留下的遺產。」
「那可不是一筆小數目。」男人瞪著她說,眼神裡閃爍著貪婪。
「遺產的主帳戶沒人能動用。」她說「Emi收養我的第一天,遺產的執行權就依照律師指示轉由她臨時代管,且已完成公證。只有等到我成年,才能自由提領。這部分,我並不打算更動。」
姑丈聞言眉頭一皺,剛想開口,Bonnie卻率先打斷「不過——我可以同意讓你申請成為我的法定監護人。只要你不再出現在我們面前、不再威脅她,我會配合你進行繼任程序。」
「這麼說,你甘願犧牲,給我監護權,就為了那個女人?」
「法律上的監護,僅此而已。」她語氣冷靜,「我不會搬走,也不會離開她。只是......表面上你會是監護人。」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能從這份監護身份裡分到一杯羹,所以,我給你這個機會。」
男人看著她,神情由譏諷轉為審視。半晌,他壓低聲音「那個女人知道妳來見我嗎?」
「她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Bonnie垂下眼,緊握著的拳頭藏著堅毅「這是我自己的決定。」
他盯著她許久,終於低笑了一聲「好!有你爸媽的狠勁。我同意這筆交易。」
Bonnie點點頭「相關文件會再寄給你簽屬。」她從椅子上站起來,沒有道別,也沒有遲疑。
走出咖啡廳的那一刻,整個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氣,腳步浮浮沉沉,但她仍咬緊牙,努力地撐著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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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間的陽光慢慢爬進屋裡。
Emi醒來時,身邊空無一人,房間裡一片靜默。手機上也再沒有Bonnie的訊息,她隱約有種不安的預感,急忙起身走出房間。
桌上擺著一份文件,一眼就能看見上頭熟悉的印章與標題:
《放棄未成年人監護權申請書》。
她僵住了。
手指顫抖地翻開文件,裡頭附著的,是Bonnie親筆填寫的資料、準備好的轉監程序,甚至還有律師聯絡人的備註。
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一頁頁紙張像是一道道鐵證,宣告著——Bonnie想要離開她,甚至已經放棄了兩人之間的最後一絲聯繫。
她想打電話、想衝出去找人,卻不知道該往哪裡去。
她的喉頭發緊,呼吸像被堵住了一樣,只能靠著桌子勉強站穩。
是她太狠了。
是她先說要冷靜,先背對她關上了門,把那個早已學會獨自承受的小孩推得更遠。
淚水悄無聲息地落下,她脫力地蹲下身,緊緊抓著那疊文件,像個孩子一般嗚咽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