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以為,第一次面對一位夢見雙面城市的患者,最糟也就是寫篇精神分析報告,順便被診所行政抱怨浪費紙張。但沒想到,這只是玻璃裂縫的開端。
那天,蘇雅又來了,提早十五分鐘,在診間外等我,手裡拿著一張畫得像抽象地圖的紙。
「我記下來了,夢裡的城市。」她一見我便遞過來。
紙上滿是細節,兩座城市相對並排,一邊是現實台北,一邊是奇異扭曲版本的『影台』——街名全改了,像「重影街」「裂聲巷」「反光橋」。我看得冷汗直流,因為其中三個名字,我也夢過。
「我畫的時候,還聽到牆壁在喃喃自語。它們講的是...倒過來的字。」她補充。
我翻了翻她的筆記,發現一整頁的鏡像字句:『去抹切一把想是不我』、『……書本這讀在正妳果如』。
「這不是正常夢了,這是...共感型映界侵蝕。」頁影悶悶地說,打了個哈欠,眼神卻比我清醒。
我正準備讓她躺上沙發,來場正規的聯想訓練,沒想到她搶先開口。
「我不想再解釋這是夢了,我想知道,這是不是某種病。」
我看著她:「其實,我正打算問同樣的問題。」
我把紙張鋪成一排,三個描述如同平行世界的副本,描述一致但敘事角度不同。我和蘇雅對望,氣氛像冷氣突然跳級降到冰庫。
「所以,我不是唯一的瘋子?」她低聲問。
「妳不是瘋子,也不是唯一的。」我低聲回道。
「我們這樣,是不是要報警?」
「妳覺得警察會信你做夢做出城市地圖嗎?」
「好吧,那我們就全靠夢破案囉。」她苦笑。
頁影:「我不同意,但我太懶,懶得阻止。」
我們正式決定建立「夢境對照資料庫」,作為蘇雅病歷的一部分。我開啟錄音:「測試一,蘇雅自述。請描述裂痕夢的開始。」
「夢一開始,我在自己房間,但玻璃窗不見了。整面牆變成水,然後我被吸進去,掉到倒過來的街上。那裡的人全都沒有臉,只會模仿我說話。有個人一直跟著我,他長得像我,但笑起來像你。」
我愣住。
「我?妳說他笑起來像我?」
「對,一樣欠揍。」她翻白眼。
這一刻我不太確定我是心理師,還是被反向治療的案例。
錄音中斷時,渦鈴這時從蘇雅的項鍊中游出來,並忽然變得透明,在空氣中劃出淡藍色的波紋,顯然感受到夢中殘留物仍附著在她意識層表面。
同時在空氣中震動,像遇到干擾磁場。頁影低吼:「有東西在窺探這裡...不是夢,是誰的記憶穿透過來了。」
此時,渦鈴拍了拍她的額頭,像是在重啟一段記憶水流…
蘇雅緊握手臂,耳邊傳來一句聲音——但不是她說的。
『記憶不是妳的,就別再拿來用了。』
我們都聽見了那句話。
但屋裡除了我們,並沒有第四個人。
這,就是裂痕夢的起點。
下一秒,她語氣忽然變了:「那座樓...不只是在夢裡燃燒。我查過了,有一棟叫『昏影大廈』的舊樓,上個月真的著過火,三樓無人傷亡,但新聞很快就被下架了。」
我咽了口口水。那座樓我知道——因為有三名病人都在不同時間提到過它,夢中看見大樓內有個男人坐在椅子上,不動、不說話,只是看著牆流眼淚。
我立刻跳起來衝回辦公桌調出那些病歷影本:
• 病患A:35歲教師,夢中聽到樓內不斷重複的哭聲。
• 病患B:高中生,夢中在那大廈裡反覆遺失手機與自己。
• 病患C:老婦人,夢裡那棟樓倒塌前,她看到牆裂開一隻眼睛。
看完病歷,我扶著額頭坐在椅子上沉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