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刀口舔血
「有些人一開始就知道,這場遊戲沒人會贏,但他們還是走進來了。像我。」——穆桑,偵訊筆記(非公開稿)
灰雲如鉛,壓著臨城老區的天。
「跟緊了。」戰川側頭說,語氣冷得像把剛出鞘的刀。
穆桑沒應,只是一步不差地踏進那道鐵門,身後「咣啷」一聲關上,彷彿與城外的陽光一刀兩斷。
天地拳館——這名字聽上去正氣,骨子裡卻藏著一口渾水。臨城警局的人提起這地兒都皺眉,不查是不行,真查,也沒人想碰。穆桑倒好,跟著一個嫌疑人,徑直走進來,像是來喝茶那麼自然。
拳館裡氣味混雜,汗、血、劣質煙油的氣息像一層糊牆,貼在鼻翼。她沒露出嫌惡,眼神掃過一樓訓練場地,目光明晃晃地像把拆穿謊言的刀。
幾個赤膊的青年正在打靶或練腿,鐵籠裡兩人纏鬥,沾了血,還沒停。有人發現戰川進門,立刻喊了一聲:
「川哥。」
那語氣裡是帶著幾分敬,幾分怕的。
戰川沒回頭,只是抬抬下巴,示意繼續。
穆桑觀察著,不動聲色。
她從沒見過哪個犯罪行為分析報告裡,把這樣的人歸類為典型「頭目」,卻也沒見過誰能在混亂之地只憑一個眼神就叫人乖乖閉嘴的。
這種控制力,不是靠拳頭就能得來的。
「往這邊。」戰川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她收回思緒,跟上。
二樓的鐵梯又陡又窄,每踩一步便「吱嘎」作響。穆桑腳穿黑色高筒靴,聲音比平常還輕,那是習慣,也是經年訓練出來的控制。
拳館二樓像是刻意區隔出來的地帶。與一樓的熱血混亂相比,這裡靜得像間私密診所。
戰川推門進入辦公室,穆桑緊跟著走入。
房間不大,一張重木書桌,一排舊沙袋靠牆而立,牆邊放著一支折疊警棍和幾瓶止痛藥。書桌後懸著一張照片:戰川的比賽照,年紀更輕,臉上沒那麼多風霜與火氣,卻有種說不出的狠勁。
戰川轉身,看她一眼:「坐。」
穆桑沒動,環視一圈,淡聲問:「你這辦公室的佈局,是根據防禦習慣設計的?」
「你說呢?」
「桌子正對門口,方便觀察。右邊近窗,是逃生口,左邊貼牆,全是器械……你的座椅背後沒東西,防偷襲。」她點點頭,像是在講課,「你怕被人從後面開刀?」
戰川笑了,笑得懶又不耐:「你是來分析拳館,還是來審我?」
「你是這場案件調查中的關鍵嫌疑人。」穆桑微笑,「你說呢?」
他眼神一沉,終於轉身,在桌後坐下。
穆桑也慢慢拉開對面的椅子坐下,交疊雙腿,手中拿出一份文件袋,抽出幾張影像。
戰川沒說話,拿起一張照片——那是一具男子的屍體,鼻梁塌陷、顴骨碎裂,顯然死於高強度近距離暴力襲擊。
「這是本月第三個死者,三人死法近似,推斷是相同兇手或相似手法。」
戰川沒表情,把照片放下。
「你想說這和我有關?」
「這三人都曾出現在這附近黑拳場,你的拳館……」她頓了頓,視線落在他臉上,「雖不公開參與,但他們訓練紀錄裡都提過這裡。」
戰川吐出一口煙:「黑拳場的死人多了去。你真想查乾淨,要封的地方不止我這一間。」
穆桑眨眨眼,笑得溫柔:「那能把你知道的,告訴我嗎?」
戰川盯了她兩秒,沒接話。
氣氛有些凝結。
穆桑不慌,站起身繞過桌邊,走近那張拳賽照,伸指拂過相框的邊:「這張照片拍得不錯。你還打嗎?」
「偶爾。」
「我看你身形維持得很好。」她回頭,目光從他的肩膀、手臂、鎖骨掃過,然後定在他眼睛上,「還能打死一個人?」
戰川終於笑了。
「你這種女人,」他壓低聲音,慢慢吐字,「真的很煩。」
「但你還是讓我進來了。」穆桑靠近一步,淡淡地說。
兩人站得很近。
戰川聞到她身上那股清冷氣味,不似香水,是某種草本的皂香。他忽然想起昨晚做夢時夢到一片雪地——乾淨、死寂、沒有盡頭。
穆桑率先退了一步,重新坐回原位。
戰川瞇眼,視線在她臉上停了好幾秒,才丟下一句:「你要問什麼,現在問。」
穆桑:「拳館裡誰最近缺席訓練?」
戰川點了一個名字:「羅火,兩週沒來了。你們那張屍體照……是他?」
穆桑沒答,意味已足夠。
「有監控嗎?」
「一樓有,這樓沒有。」
穆桑點頭:「我要調錄影。」
戰川站起來,走出去前,扔下一句:
「跟緊點,顧問。這地方,不太安全。」
穆桑看著他離開,唇角微微勾起——不是嘲諷,是一種興味。
「你更不安全啊,戰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