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於 2019/2/20
「只有過年,北京才是北京人的北京。」
─—幾個月前在微博匆匆一瞥。
我想去個很冷的地方,那裡也許下雪,也許雪已融化。他們說著近似的語言,他們特別重視年節,挨戶貼上新寫的春聯,人人喊著除夕夜要吃餃子跟餑餑。
站在歷史的宏偉前,遙想過去在課本、清宮劇裡摸索的三百年。一望無際紫禁城,把思緒拉得好遠,綿延皇城中軸線,一路過景山、走到北海公園,走到沒有公交和地鐵的邊界,忘記腿的痠疼。隔日飄下細雪,圓了一絲絲想在北京看雪的心願。
走春的人潮不曾停歇,棉襖大褂摩娑肩膀。喜歡聽那些北方口音,拉提嗓門字理分明,直白卻又有點故事兒。
慶年歡鬧,歲月靜閑。 緩步穿梭老胡同,迎來己亥年。
2/3,臘月二十九
抵達北京是夜晚,適逢小年夜,胡同裡沒有什麼燈光,寒冷中摸索尋找打造成青旅的四合院,心有點慌,幸好還不算難找。
前台擺著除夕圍爐的小海報,「很多人報名嗎?」我問。
「算是多吧,有些外國人的,大家一起包餃子熱鬧熱鬧。」
服務人員很是周到,我笑笑付了房費,決定明早再思考要不要參加。房間很小,床和床之間的通道只能一個人行走,室友們都是大陸人,來自廣東、廣西和青島,聊起天來直率爽朗,住了幾晚,每天都有好多笑料。
「第一次聽到真實版台灣口音呢,甜甜糯糯的。」
「妳、妳這聲音太溫柔了,像一條垂曳的細線,不像我們這些大辣子啊。」
「台灣早餐都吃什麼呢?」
「蛋餅。」
「怎麼做?」
「用麵粉攪和做一層薄麵皮,把蛋打糊淋上去,撒點蔥花,再夾一些料進去,想吃什麼就夾什麼。」
「聽著很好吃,明兒給我們做一個吧?」廣西大叔問。
青島妹子忿而插嘴:「您有煎鍋嗎您?!」
「我特別不喜歡外商客戶,孤寒!」
「是不好相處嗎?」
「孤寒就是說他吝嗇!」
「咦,我以為是孤僻、獨善其身,這兩個字聽起來挺好。」
廣西大叔若有所思:「若說我孤寒我也當是誇獎呢!」
「唉,這麼好的時節,能夠跟大家一起守夜實在開心,我呢就為妳們在春天種下一個男朋友,秋天就記得去收穫吧!」(全體笑翻)
氣溫雖冷,有這些室友笑語喧熱,總覺得溫暖好入眠。
2/4,臘月三十 大年夜
北京的冷這天稍微見識到,或顯然是我太低估。
恭王府就在什剎海一帶,海這個稱號是元朝人給的,元朝人沒見過海,於是一望無際的大湖有了海的虛名。昨夜室友提醒恭王府在整修,結果我完全沒聽進去,一早散步過來,只能望門興嘆,站在圍牆外遙想這大半部清代史。
胡同是很值得細細賞玩的,拉三輪車的車伕不時會停下來,問妳想不想聽些道地的故事,車上都備有厚毛毯,隨時為遊客添暖。但我實在太想散步,用腳程去丈量恭王府佔地究竟多廣。
低溫八度,買了襪子火速套進鞋裡,腳趾還是凍僵,賣手套毛襪的小販漫天標價,許是看準了不識溫度的外地人。不過我很欣賞北京人的誠實,有什麼話都不往心裡藏,把妳當成老鄰居般絮絮叨叨。
什剎海結了厚厚的冰,冰上有出租滑冰車,沿著湖邊一路走進煙袋斜巷,終於看見可以進出的售票口,於是興奮地衝上前,賣票小哥也是老實人:「姑娘我跟妳說啊,現在是兩點半,我們預計只開放到四點,目前場上都沒有冰車了,這樣還要進去嗎?」
「要!」
幸運的是入場不到十分鐘,就找到一輛雙人滑冰車,旁邊一對臉頰圓鼓鼓的小兄弟騎著單人車,問換一下好?當然好。冰場上每個人都在傻笑或大笑,我是前者。一直笑著,忘記手腳冰冷,沿著湖面繞啊繞,繞過大圈換小圈、切進湖心再畫出幾個弧線,我一直在笑,喜歡這些大大小小的圓圈。
除夕夜最後決定一個人去吃大餐,前往了友人們大力推薦的四季民福,排隊大概一小時,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半隻烤鴨、餅皮和沾醬小料,再加一道上湯雞毛菜,把小桌子擺得滿滿,佐以虔敬的心完食。
嘿,新年快樂!

除夕夜,家家戶戶貼上春聯,像這樣現成春聯是少見,多數人家都自己手寫

琢磨早餐好幾天,當時還沒理解高熱量食物的重要性,只是觀望著

遠遠地散步到什煞海,我盯著湖面,不太確定 走進點才發現,啊,湖面都結了冰

一對小兄弟跟我換了車,小哥哥貼心把弟弟安置好,踩著踏板開心出發

山楂糖葫蘆是認真的酸,酸到你會忘記自己正在吃糖

烤鴨佐小品配料,加一盅熱騰騰的上湯雞毛菜,很爭氣地吃光,以表對除夕的敬意

好震撼

紫禁城裡四方方的天

煙香瀰漫的雍和宮

就當一回好漢,司馬台野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