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共犯契約

夜色深沉，電腦螢幕的冷光映在宋聿臉上，照出他眼鏡後方的沉靜與反光。 他獨自坐在書桌前，滑動著滑鼠。 螢幕上打開的是某個遠端同步的檔案資料夾，最新更新時間是二十分鐘前。 他點開那份備忘錄。 裡面只有短短幾行文字，每一行都不過十來個字，但宋聿看得極專心。 彷彿那不過幾句自言自語，是他等了好久的答案。 > 他說我們是「朋友」。 他笑得很自然，說她是「系花」。 …… > 【還沒發現我是最適合你的人。】 宋聿低低笑了一聲，像是看到了什麼可愛的小秘密。 他食指輕敲桌面幾下，像是節拍，也像是興奮難耐的等待。 「……開始了啊。」他喃喃自語。 他放下滑鼠，往後靠在椅背，指尖抵住嘴唇。 眼神卻一點也不像笑——反而是異常冷靜的審視與欣賞。 他眼前彷彿浮現米蘭那天盯著他問「我們是什麼關係」時的表情，嘴角拉出一個輕柔卻詭異的弧度。 「原來妳壓抑這麼久啊……原來，妳比我想像的還適合。」 他的聲音低得像夢囈，每一個字都像落在心尖上，卻帶著寒意。 「會懷疑、會忍耐、會笑著假裝沒事……還會記錄下來分析……」 他轉頭望向自己的手機，上面仍開著那個資料同步 App，角落跳著小小的綠色同步符號。 > 他早已把她的一切變成他生活的一部分—— 包括她的混亂、她的疑問、她的痛苦，以及……她的依賴。 宋聿伸出手，緩緩按下螢幕鎖定鍵。 螢幕黑掉的瞬間，他的倒影出現在玻璃上——那張表情溫柔、眼神卻毫無情緒的臉。 「我會一點一點把妳調成我想要的樣子……」 「……但前提是，妳得先愛上我到無法自拔。」 他閉上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完成了什麼重要的儀式。 那一聲嘆息—— 既滿足，又帶著一種令人無法言喻的深情。 但那不是屬於戀人間的愛，而是屬於馴獸師與獵物、實驗者與作品之間的溫柔。 愛意滿溢，卻讓人冷到脊椎發毛。 --- 那天課間休息的時候，米蘭從走廊盡頭遠遠看見宋聿—— 他站在水自動販賣機前，身邊是個補習班的女老師，看起來不過二十四、二十五出頭，長髮細聲細語地笑著遞過水瓶。 宋聿也笑了，甚至低頭說了句什麼，那女生就笑得更開了。 米蘭站在轉角，手指死死掐著背包背帶。 她不記得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只覺得手心在冒汗，視線一秒也沒離開他們。 ** 回到座位時，她的臉色一片平靜。 但原本乾淨整齊的筆記本上，多了幾條被筆狠狠劃過的痕跡。 她寫下幾個單字，然後全部擦掉；又寫了一句心情紀錄，又刪掉。 最後，只留下一句： > 「我不喜歡他對別人笑。」 ** 那晚回家，她做了一件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 她打開宋聿的 IG，點進他的追蹤名單，一個一個點開看。 女的，她就記起來名字。看限時、有沒有跟他互動過。 她打開備忘錄，默默列下一串名字： 「江冷冷、傅知弦、蔡O茵、學妹、女老師（捲髮）、TA組女生？」 她的眼睛亮著光，卻沒有一絲喜悅。 ** 幾天後，她在補習班走廊外遇到那個女老師，主動笑著過去： 「老師好，我是米蘭～之前聽說您是我們學長的朋友，超羨慕的耶！」 老師一愣，但也回以微笑：「啊……對啊，我之前是跟宋聿同一個大學的。」 「那真的好有緣喔～我覺得學長超溫柔的，真的對人很好……」 她笑得燦爛：「不過我覺得他最近好像有點累，您知道他最近在忙什麼嗎？」 那個老師沒多想，隨口提了一句：「喔，好像說有個學妹最近讓他操很多心。」 她愣了一秒，然後笑容沒變：「啊，那一定是我吧～我真的超煩他的哈哈哈。」 ** 幾天後，那位女老師忽然沒再出現在補習班了。 大家只聽說她「跑去別的補習班當老師了」。 ** 米蘭沒說什麼，只是某天在角落偷偷擦過宋聿的水杯，留下一個新的杯套，上面印著一行字： > 「喝水別分心，看著我就好 :)」 ** 那天傍晚，宋聿忽然出現在她教室外。 「考完了？累不累？」 她一臉驚喜：「啊你怎麼……？」 他沒回話，只是微微一笑，走近了幾步，伸手理了理她的瀏海。 「這樣比較好看。」 她怔住了，臉頰漲紅，一動也不敢動。 然後，他忽然湊近，在她額頭輕輕點了一下。 「這次妳很乖，我知道。」 她呼吸都快停了，胸口像有東西炸開。 「學、學長……？」 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臉頰，溫柔得幾乎不像真的人。 「晚點下課，我送妳回家。」 那瞬間，米蘭眼裡有光，卻也染上一點病態的濁。 她沒說話，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而當宋聿轉身時，他的手機震了一下。 是她新同步過來的備忘錄更新通知： > 「我可以變成你想要的樣子，只要你不再笑給別人看。」 他瞇起眼，笑了。 「……很好。開始黏上來了。」 --- 那天中午，宋聿一如往常在辦公桌邊處理報表。 他剛打開筆電，就聽見一陣輕快的腳步聲靠近。 「學長～」米蘭探頭進來，笑得像小太陽，「你今天中午有要吃東西嗎？」 他抬眼，看到她手裡拎著一個粉色便當袋。 「嗯？妳做了？」他眉毛微挑，語氣聽不出驚訝還是興趣。 「對啊～第一次做便當耶。」她像獻寶一樣打開便當盒，裡面是小巧精緻的三層便當。飯糰、煎蛋、炒青菜，甚至還有兩顆用海苔裝飾成笑臉的章魚香腸。 她笑著把便當遞過去，然後像是無意間，舉起手要撥頭髮。 那根手指有一道貼了創可貼的傷痕。 宋聿一眼就看見了。 「手怎麼了？」 「喔～沒什麼啦，只是在切紅蘿蔔的時候有點失手。」她語氣輕鬆，但眼神卻閃過一絲期待，「真的不痛，我有貼OK繃～」 「……」他沒說話，只是忽然伸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然後，像是確認一樣，低頭看了一眼那根貼著繃帶的手指。 「以後小心點。」 他的語氣沒有多餘情緒，但卻意外溫柔。 米蘭一時之間連呼吸都慢了半拍。 「那……我有獎勵嗎？」她聲音有些輕，語尾上揚得像是撒嬌。 他沉默了幾秒，然後，抬手輕拍了拍她的頭髮。 「今天的便當……不錯吃。」 她瞬間笑開，整個人像被點燃一樣明亮。 「我明天再做一次好不好？你有想吃的菜嗎？我可以去買材料！」 「……都可以。」他說，轉身回到電腦前，「只要妳高興就好。」 她在旁邊靜靜看著他，眼神像黏在他背上，沒移開一秒。 而她沒看見的是—— 就在她彎腰收拾便當盒時，宋聿瞥了一眼他筆電右下角彈出的訊息通知： 【新備忘錄同步完成：#我的便當日誌】 > 「今天他吃了。下次要加糖煮玉子燒，因為他喜歡甜味。」 「我故意露出手指傷口了，他有碰到我手指（小成功）！」 「他說好吃就是獎勵對吧？是不是……我可以再進一步了？」 宋聿的唇角微微勾起，一種近乎寵溺又深不可測的笑。 他輕聲喃喃： 「果然是我選中的人啊，米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