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心裡的震動來自有點深的地方,我只好自私地打斷太太的閱讀。
「星野道夫描寫阿拉斯加原住民為逝者舉辦的『誇富宴』,我還沒讀到這是怎樣的宴會,但星野道夫這樣描述…
「逝者家族為了這次宴會花了兩年準備,把大部分財產都花光了。據說即使在今日,連房子都賣掉的狀況也時而可見。會場擠滿了四五百人,宴會從下午兩點進行到隔天早上五點。人們隨著傳統鼓聲唱歌跳舞,並享用各種大自然所賜的食物…
「他們告訴我千萬不要拒絕大家輪流分享的食物,因為人們相信這些食物是逝者和遠方祖先的靈魂透過我們的身體而享用著。」
我引用書裡的這些文字和也正在讀星野道夫另一本書的太太說了脈絡,接著說:「媽媽走的這段日子,我常常在心裡和媽媽說:『我會幫妳好好活下去』,我好像也是這樣的心情。一行禪師也說,父母祖先的細胞血肉還在我們的身體裡,療癒我們自身的創傷也就是療癒父母祖先的創傷。我們好好活,好好滋養自己,也就是滋養著存在於我們身體的祖先,他們仍可藉由我們的身體享用這世界。」
和太太說這些話的同時,我心中流過過世的母親、父親、外婆…他們的面容,當我覺知我們好好生活就連結了原本被分離的兩個世界,心中的震動轉成一種柔軟的感動。
太太很專心的聽,我又繼續說:「這樣的說法(我好好活、好好滋養自己,也就是滋養著存在我們身體的祖先)像是文學,像是神話的說法,也可以被設計成儀式,而這些(文學、神話、儀式)都是以故事的形式存在,在科學裡這些不為真的故事卻真實的擴展我們的生命意義,也擴展了我們的連結。」
太太又點點頭。(好棒的太太,都在很適合的地方點點頭)我接著再引用一句話,準備為這段分享做結尾。
星野道夫寫說:「我在誇富宴的熱鬧氣氛中,對這個重視肉眼看不見的價值的社會,感到濃濃的鄉愁」。他用「鄉愁」這兩個字很打動我,也讓我想起我在青藏高原、或是都蘭被月光打亮到如白晝的海灘以及夏日祭典看見部落街口寫著「歡迎回家」這幾個大字時那份難以說清楚的感情。
在太太的美好聆聽下,我彷彿用上面這段話語與心中的震動,完成了一場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