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訝的叫喊聲、求助的呼喊聲、受傷的哀號聲、恐懼的悲鳴聲等不斷從黑暗中傳來。
身邊的同伴們一個接著一個拿起短刀奔入那無人能想像的地獄中。促使他們這麼做的並非勇氣,而是架在家人項上的刀斧與後方名為斥侯、實為督戰者的友軍。
當排在身前的同伴全都消失於暗夜之中,背後突然傳來了同伴的推擠,使自己也被迫加入恐懼與瘋狂的衝鋒。既然踏出那一步,那麼此時再想回頭也不可能了。要是敢後退哪怕只有半步,也可能會讓家人遇害。
前方應當會有被兩名同伴制服的敵人,自己需要做的,就是用手中的短刀刺入那敵人的脖子。
但是現場等待著自己的,卻是早已看破少年兵們的戰術、將兩名少年兵刺殺後等待著對第三名少年兵出手的敵人。
短刀的攻擊距離完全比不過敵人配備的制式寬刃長刀,在只有獨自一人的情況下,就算想不顧一切地捨命對敵人造成傷害也只會先被長刀擊殺。
可是,自己從握住短刀的那刻起,就已經別無選擇了。
寒光一閃,敵人在發現第三名少年兵出現後立刻揮下手中長刀……
白梅猛然張開雙眼,心臟不斷劇烈跳動著。
自從那一日以來,他只要在夜晚闔上眼就會做惡夢。唯有這點,無論如何他都無法習慣。
毫無意義地被殺死的同伴、在眨眼間被殲滅的成千上萬名敵人、憎恨著自己的親族與故鄉同胞等等,不斷在夢境中折磨著這名少年的心靈,甚至讓他擁有的情感逐漸被消磨殆盡。
漸漸地,他開始對一切感到麻木。
最開始還會感到沈重、疼痛的手銬與腳鐐已無法再讓他有任何感覺。
原本還會對奪去生命一事感到猶豫、感到哀傷,但一次次被迫遵從命令後,他已經像是個單純聽命行事的兵器而非人類。
想逃也逃不掉、想反抗也無從反抗。在這困境之中,他幾乎將自己的一切都放棄了。
……
鬼童的存在讓戰爭的風向相當程度地倒向了雷之國。
曜日聯盟這方的指揮官與參謀們雖然不暸解白梅上戰場的內情,但對他們來說,盡快消除鬼童對他們造成的威脅才是第一要務。
幾乎所有元素使都有一個共通的弱點——近身戰。
這是源於元素使無法避免需要進行元素的匯聚和構築後才能施放法術,導致在這空窗期間被近身會難以反擊的緣故。
因此,曜日聯盟這方組織了一支武者隊伍,在間諜的帶領下悄悄來到白梅所在的城寨旁。
非常諷刺的,就像當初少年兵隊伍執行任務時那樣,這支武者隊伍也是趁著無月夜的黑暗偷襲城寨外的軍營。
那些武者們的身手相當老練。容貌像狐狸的軍官麾下的士兵們,如同他們的長官過於依賴投機取巧的手段,導致在面臨真正的戰鬥時竟兵敗如山倒。
因為惡夢而無法入眠的白梅一開始便察覺到敵人的到來,不過他並沒有出聲提醒友軍,更沒有打算出手幫忙。
「就這麼……讓我解脫吧……」
就像即將獲得救贖那樣,他第一次對於能見到敵人這件事感到期待。
「你在幹什麼!快起來去外面消滅敵軍!」似乎是終於察覺被敵人偷襲,容貌像狐狸的軍官慌亂地衝進白梅被關押的營帳中衝著他怒喊。
白梅並沒有理會容貌像狐狸的軍官。事到如今,他已經不需要再受人擺佈了。
「你!難道你不管那些村民的死活嗎!你不在乎你父母的安危嗎!」發現白梅完全沒有想理會自己的樣子,容貌像狐狸的軍官伸手抓住白梅的脖子對著他的臉怒吼。
白梅仍然無動於衷。
不過,在他心中卻浮現一個想法。
「對啊,還有父親、母親和村子裡的人,也讓他們徹底解脫吧。」
白梅的身上忽然被雷電包圍,容貌像狐狸的軍官嚇得鬆開抓住他脖子的手。
「你、你要做什麼!反抗我會有什麼下場,你難道不在乎嗎!」容貌像狐狸的軍官近乎崩潰地大喊道。
「你也,一起,解脫吧!」
白梅的嘴角露出一絲邪魅地微笑。
忽然,以白梅為中心向外擴及千步以內的範圍開始被毫不止歇的萬千道雷電轟襲。
任何草木、土石、建築、生物都無法避免被雷電轟擊、焚燒直至化為塵土。
大約過了一刻鐘,雷電才終於消停。
一片焦土的正中央,只見一名少年睜大雙眼、悵然若失的癱坐在地。
他並沒有將自己排除在攻擊範圍外,理論上他應該也要被擊中才對。
「為什麼……」
白梅已經搞不懂自己究竟是受了詛咒,還是……
不知過了多久,在日出之前、在友軍前來查看發生在此地的異象前,一名橘髮少女悄然降臨此地。
她輕巧溫柔地走到白梅面前,露出相當不捨、憐憫的表情。
「抱歉……我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