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夢見自己擱淺了。
不是停靠，是擱淺。
整艘船支離破碎地躺在岸邊。
船身裂開，帆索斷裂，桅杆倒在潮間帶，半截埋在濕沙中。
那是她的身體，也是她的名字。
一艘曾經穿越風暴的船，如今像是被世界遺忘的廢墟。
她跪下來，想撿起一片熟悉的船板，卻發現上面曾刻著的符紋。
那些祖靈的歌聲、戰士的記憶、智者的低語、雲豹的毛髮，都已經褪色。
符紋在她指尖化為沙塵，毫無聲息地，隨風散去。
「這是……哪裡？」她喃喃問。
但四周沒有風，沒有海浪，只有灰白色的天光與空洞的沉默。
她回頭，想尋找曾陪她走過這段路的人。
昕瑤、瑀熙、承宇，甚至雲豹……雲豹呢？祂為什麼不在？她甚至想不起雲豹為何不在，為什麼？
只剩下一片空曠的沙岸，像是這座島嶼把她吐出來，說：
「妳不屬於這裡了。」
她張口想喊，卻發不出聲音。
彷彿連「說話的權利」也被帶走了。
忽然，有個低語從海平線後傳來。
不是人聲，是更古老的東西，像土地本身在開口。
「如果這片土地不再選擇妳，妳還願意選擇它嗎？」
她猛地睜開眼。
她還在搖晃著的船隻上。
船隻是她的本體，看起來仍厚實穩固。
返回島嶼的途中，船隻隨著浪潮的拍子輕輕搖晃，遠邊的月亮照亮她的臉，彷彿剛剛做的夢，只是夢。
她坐起身，額頭滿是冷汗。
左手輕輕按住胸口，心跳仍未平復。
遠處的星空沒有異樣，風靜靜流過帆布與海面，但她知道。
這不是單純的夢。
這是預言。
而預言正在提醒她：
出航從來不是結束。
真正的抉擇，是從回航那一刻，才真正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