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他一直在夢裡見到她。
不一定有情節,有時候只是她站在遠處,模糊的臉,轉身的背影。
但他總會在夢裡哭,像少年一樣無助地哭。醒來後,枕頭半濕。
十二年,時間像厚重的棉被,把回憶壓得沉沉的,卻從未讓他真正忘記。
他試過把她從記憶中清除,試著不再打開那個對話框,
但心裡總有個角落會提醒他——有個人,他始終欠著一句,好好說的對不起。
於是他一遍遍地寫訊息。不是挽回,而是告解。
他說對不起,說當時的自己太笨、不成熟、逃避,也太晚才懂她的脆弱。
那些訊息像小石子,一封封丟進無回應的深井裡。
那些訊息停在灰色的小字旁,像某種殘忍的儀式。
他早已不抱希望,只當是對自己的告解。
他甚至試著聯絡那些與她有交集的朋友、熟人。
不是為了打擾,只是想拜託誰轉達一句話:
「我沒有要她回來。我只是……想讓她知道,這些年裡,沒有一天,我不懊悔。」
但那份歉意,像老舊電台的訊號,始終傳不進她的世界。
她不再是從前那個會在他面前哭的小女孩了。
她長出了自己的盔甲,而那盔甲的邊界,不再允許他靠近。
他把手機放在桌上,眼睛盯著那則「未讀」訊息,胸口像被誰按住。
那已經是第百封、第千封,他都數不清了。
直到某天——
某一則訊息的字樣,忽然從灰色變成了藍色:「已讀」。
那瞬間,他的心跳幾乎停了一秒。
他看著螢幕,手指微微顫抖,不知道該期待什麼,也不知道是不是該說些什麼。
但他還是等了。
訊息已讀,卻沒有一句回覆。
那種感覺,比從未被讀過還難受,
像一扇門終於打開一條縫,卻立刻被闔上。
他靜靜坐了一整夜,最終站起來,走到窗邊,看著傍晚的天空,輕聲說:
「好……妳不要回也沒關係。真的沒關係……」
他不是不痛了,而是知道,不能再把痛當成愛的方式。
十二年過去。
他沒有愛上別人,也沒有等她回來。
他只是,學會了與自己一起生活。
他依舊會經過那些曾有她的地方,偶爾回憶那些瞬間,
但他不再停下腳步,也不再對自己說:「也許她會在下一個轉角。」
因為他知道——
後來的我們,只剩自己。
但那並不代表,他沒有好好地活。
他只是,把那些說不出口的愛,收回心底,慢慢長出新的皮膚。
不是忘了——只是學會了,不再讓痛控制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