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說笑了。」姜璎聲音平穩，「昭府被圍得鐵桶一般，連隻蒼蠅都飛不出去，我家公子如何劫法場。」
「魔尊轉世。」蕭承琰一字一頓，每個字都像釘子般砸下，「會出不去？」
姜璎瞳孔驟縮，迅速壓下心頭震動，面色如常地笑道：「沒想到堂堂三殿下，竟也會相信此等市井傳言。」「傳言？呵呵……」蕭承琰欣賞著她瞬間的失態，又向前一步：「本王還知道，那柄木劍就是封印，對吧？上個月十五，他差點在魔化狀態下殺了妳。」
姜璎猛然抬頭，暴雨聲中，她聽到自己血液沖刷耳膜的聲音。
他究竟是從何處得知這些隱秘的消息？周嬷嬷、松墨、雲無塵、蕭承軒，還是……瑤光師姐？
蕭承琰忽然轉身，走向那柄青銅劍，「不過，我已布下天羅地網。除非昭凌徹底入魔，否則靠近行刑台者——」他猛地抽劍出鞘，寒光映亮他冰冷的笑容，「必死無疑。」
劍尖指向姜璎咽喉，在距離肌膚寸許處停住。她紋絲不動，連睫毛都沒顫一下。
「當然，靠近的人若是我那好四弟……」蕭承琰收劍歸鞘，金屬摩擦聲刺耳，「本王求之不得。」
姜璎感到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蕭承琰似乎將一切都算得一清二楚。他的佈置顯然不止於重兵守護，還隱藏著其他危險的機關。
情況緊迫，佈防圖必須拿到手！
姜璎的眼神下意識往四處飄去，卻在半途撞上蕭承琰似笑非笑的目光。
「姜姑娘可是在找這個？」蕭承琰忽然從袖中抽出一卷暗黃色絹帛，手腕一抖，絹帛如流水般垂落。
他刻意站在三步之外，將絹帛展開至約兩尺長。
這個距離，姜璎只能勉強辨認出「刑場佈防」四個猩紅大字，那些密密麻麻的朱砂小字和圖解全都模糊。
佈防圖！
姜璎眼睛亮了一瞬，又強行把興奮感壓下去。她的指尖在袖中微微顫動。懸浮屏幕在她左前方泛著淡藍微光。
姜璎忽然抬手指向蕭承琰手中的絹帛，食指看似隨意地懸停在半空——恰好壓在只有她能看見的虛擬回車鍵上方。
「這是什麼？」她故意問道。
話音未落，指尖微不可察地一沉。
回車。
【警告：開始掃描...】
【掃描進度：3%】
代碼化作一道藍光，如游絲般纏上那卷絹帛。姜璎盯著緩慢蠕動的進度條，心跳比窗外的雨點還急。
「別跟本王打啞謎。」蕭承琰手指輕撫絹帛邊緣，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明日刑場的機關布局，妳很想要吧？」
【掃描進度：12%】
「三殿下好生小氣，」姜璎故意提高聲調，「既然都拿出來了，何不讓人看個清楚？」
「急什麼？」蕭承琰將圖紙舉到燭光前，「這佈防安排，花了本王大半個月心血。」
修長的手指劃過圖紙上方，絹帛隨著動作微微晃動：「每一個守衛的站位都經過精密測算，每一處機關都藏著三重變化。」
【掃描進度：27%】
「殿下果然好謀算。」姜璎假意讚歎，實則盯著進度條心急如焚。
「比如這刑台四周，」蕭承琰用指尖點著圖紙某處，燭火在他睫毛下投出細碎陰影，「埋著什麼機關，妳想知道嗎？」
【掃描進度：43%】
姜璎作勢邁向前兩步，卻被蕭承琰抬手制止。
她突然輕笑出聲：「三殿下莫非在說書？這般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要擒妖王呢。」
「妖王？」蕭承琰也跟著笑起來，圖紙隨著他胸腔震動微微發顫，「魔尊轉世，倒也配得上這排場。」
【掃描進度：61%】
「三殿下在姜璎面前展開佈防圖，卻又不讓我看個仔細……」她強迫自己聲音不露半分顫抖，「是要震懾於我，還是炫耀於我呢？」
窗外暴雨如注，轟然擊打在簷瓦上。燭火被風吹得忽明忽暗，光影斑駁地投映在蕭承琰微微勾起的嘴角上。
他眼底的笑意一點一點褪去，寒意漸生，直到他幽冷的目光徹底沉入黑暗中。
終於，他聲音極低，像毒蛇緩緩吐信：
「是為了讓妳感受到，什麼叫絕望。」
【掃描進度：89%】
他突然轉身，將絹帛扔進了青銅火盆。
「不要！」姜璎的驚呼脫口而出。
那卷承載著最後希望的圖紙落在炭火上，邊緣瞬間捲曲發黑。朱砂寫就的字跡在高溫中泛出妖異的紅光。
她幾乎是本能地撲向火盆，卻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攔腰截住。蕭承琰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灼熱的呼吸噴在她耳畔：「小心燙著。」
姜璎掙扎著伸手，指尖離跳動的火焰只有寸許。絹帛正在她眼前一點點化為灰燼——先是邊角的機關圖，然後是守衛部署，最後是那四個標題大字。
【警告：掃描中斷】
【最終進度：94%】
就在最後一絲絹帛化作青煙的瞬間，蕭承琰忽然伸手，將她一縷被雨水打濕的髮絲別到耳後。
他冰涼的指尖有意無意擦過她的耳垂，這個親暱的動作讓姜璎渾身僵硬。
「今日喚妳來，是給妳最後一次選擇的機會。」他的聲音忽然溫柔得像情人的呢喃，手臂卻如鐵箍般紋絲不動。
「明日之後……」火盆裡爆出一顆火星，照亮他幽深的瞳孔，「再無回頭路。」
姜璎卻只是死死盯著炭火上最後一點殘存的朱砂，任火光照亮自己眼底的絕望。
正午時分，天色驟變。厚重的烏雲如潑墨般席捲而來，頃刻間吞噬了天光。殿內原本明亮的雕花窗櫺變得晦暗不明，彷彿提前進入了暮色。
蕭承琰的手臂緩緩收緊，墨紫色錦袍上的金線在微弱的光線下若隱若現。
他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本王不比那昭凌差。」
佈防圖的最後一片灰燼在姜璎眼前飄落。燭台上的火光在她眸中跳動，映出一片恍惚。
「他能給的，本王都能給。」蕭承琰又近了一步，沉木香的氣息撲面而來，「他給不了的，本王也能給。」
窗外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他半邊俊美的側臉。明滅之間，姜璎看清了他眼中翻湧的暗潮。
「本王能許妳鳳冠霞帔，萬人之上。」他的指尖撫過她散落的髮絲，「他能給妳什麼？一個魔尊轉世，除了帶妳墜入無間地獄，還能給妳什麼？」
「三殿下既能驅使妖族，又對昭凌之事瞭如指掌。」姜璎突然抬頭，聲音很輕，卻讓蕭承琰的手臂微微一僵，「莫非，與天界有所聯繫？」
蕭承琰倏地鬆開手，後退兩步。燭光在他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鳳眸中閃過一絲訝異。
「果然冰雪聰明。」他低笑一聲，嗓音裡帶著幾分危險的愉悅，「倒真讓本王……欲罷不能。」
姜璎的瞳孔猛然收縮，心底如落入冰潭，寒意徹骨。
「你許了天界什麼？」她追問道，聲音因急切而微微發顫。
殿內突然陷入詭異的寂靜。蕭承琰垂眸，長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陰翳。火光映照下，他的神情陰晴不定。
「姜姑娘。」再抬眼時，他眸中已是一片寒冰，「妳可知太聰明的人，往往都活不長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