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徐,又待了數盞茶時間。王老五等得急了,開始潑街大罵,「唉唷!你老奶奶是要熱死俺們啊?叫你們寨主速速來見啊!」和平眾唯唯諾諾,還是只能想盡辦法招待這個老爺子。
遠方幾個孩童從山路隱幽小徑跳上跳下,卻是追著山間蝴蝶玩。
「這種日子,怎麼寨內放孩子出來玩呢?」沉鬼子皺眉,「唉唷!不好,孩子往王老五那邊去了!」
孩童的嘻笑尖叫聲,馬上吸引了王老五注意。幾個孩子沿路跑到了寨門口,看見王老五便叫道,「哇!白蒼蒼,像狐鼠。白蒼蒼,像狐鼠!」
「死小鬼!作死麼!」
「小心!」段上清大喊。
王老虎迅雷一腳便向一個孩童踢去,但小小孩童怎能反應熟練武家的一踢?碰的驚天一聲,男孩飛起數丈之高,身子騰空一轉重重摔地,身子萎軟,生死難辨。
王老虎迅雷一腳後下腳帶上身,順勢右手一凝,大掌直接拍向一女孩,眼見王老五掌力急逼,段上清灰袍盪盪,卻已然將女孩緊抱在身,連踩數個星斗遠離王老五。
「你這人忒也霸道!居然如此對上孩子!」段上清放下女孩,急著看男孩的狀況。
他不懂醫,只能解下男孩衣物,卻見腹部一片青淤,便是剛剛那一腳。
「你膽敢跟老子對叫?」
「你又是何人?敢在和平寨上撒野?」
王老五發出嘎嘎怪笑,「小子,你膽敢不知道老虎爺爺的名號?『老虎撲食』王老虎在此!」
「老虎,那是沒見過。王八烏龜,眼前倒是有幾個。」段上清狂妄發言。他對這群人沒好感,嘴上不留人,直接連信義寨一夥人一同罵了。
饒是這樣,但也還是心跳怦怦,他觀察了下樂聲絕,他仍然一副不動聲色模樣,似乎對眼前事物毫無興趣。只王老虎聽見王八烏龜後,氣得披髮直豎。
「臭小子,老子殺了你!」
「臭老虎,爺爺殺不得!」
王老五待要動手,卻聽得沉鬼子跳出斡旋,「王大哥,這孩子不懂江湖規矩,你就看在和平寨面子上,放過他罷!」
「喲!我道和平寨是死人了呢。這不是出來了個響噹噹的『沉鬼閻王』麼?」
「江湖渾號,不足掛齒。」沉鬼子圓融地拱了手,「王大哥熟捻江湖,這個江湖無名小輩不知大哥的名號,我定會叫寨主嚴加管教。」
「他這擺明不把我們信義寨看在眼上!」
「信義寨裡的每一位,不都是大高手、大俠客麼?」
「廢話!當然如此。」
「但怎麼會有像你這樣的老粗?」段上清雙手放背,滿不在乎的隨便一道,沉鬼子暗暗叫苦。卻看王老五高聲大笑幾聲。
大笑完後,他什麼話都不說,同段上清般雙手放背,緩步走向段上清。沉鬼子心底叫聲不好,直叫道,「王大哥!留人!」
段上清抽劍護身,王老五走到沉鬼子旁時卻雙手合凝,瞬步一送,兩掌重重拍在沉鬼子肩頭上。
沉鬼子武功本來就平平,遇上這等高手突襲,那是毫無辦法。往後一仰,口噴大血,眼前一黑砰然倒地。
「沉大哥!」段上清催上心法,氣凝劍尖,使出青虹劍法的「青天日耀」,劍尖化作數十個劍影,每處都指向王老五的周身大穴。
「好啊!小子有點門路!」王老五不直接應戰,雙腳一蹬退了數丈,避了段上清劍圈籠罩。他雙手成爪,橫當胸口,右手在上左手在下,馬步蹲姿,卻是「虎形拳」的「黑虎掏心」。
段上清憤恨王老虎突施襲擊,劍花一挽,長劍當胸又要再戰。一黑影搶先到來,鐺的金屬聲響轟轟,段上清虎口劇痛,眼前黑影不是別人,卻是黑忌常。
黑忌常用他那精鋼鑄鐵槳擋下了段上清的進擊,他冷冷看了段上清一眼,又看倒地的沉鬼子與孩童。卻什麼話都不說,走到王老五面前握拳拱身,「樂寨主,王二寨,遠途辛苦了。」
「你向他們示個什麼好啊?沒看到沉大哥被偷襲了麼?」
「你才要閉嘴!你知道這兩位是九劫江上的英雄麼!」
段上清大怒,「放你的狗臭屁!打傷小孩,突襲殺手,九劫江上的英雄都這般無恥麼!」
「小鬼,我道顓寨主待你忒好,不跟你般見識。但你口口出言侮辱,是可忍孰不可忍!」說完,便拿起鑄鐵槳就要向段上清進擊。
「有人喊我的名字麼?」冷冰冰的語調從寨門口飄來。卻看淡綠墨袍飄飄,顓絮柔輕身點到了段上清和黑忌常中間。
「黑忌常,我道你這幾年武功卓絕,也為寨內做了許多汗馬功勞。不過近期行為乖張,你與和平寨難容,又何不趁現在改投信義寨呢?」
黑忌常原本準備跟段上清大幹一場,已鐵槳橫身,準備進擊。哪知殺出了顓絮柔這程咬金,還踩在他兩人中間。現在要攻擊也不是,要收槳面子又難堪。
「我……這……」
「黑忌常,你這王八蛋!面對寨主的時候,你還亮兵器啊?」段上清搧風點火,他當然知道黑忌常是準備跟他大打一架,他痛恨黑忌常的背骨,反正現在他裡外不是人,多罵個幾句也不會少幾塊肉。
黑忌常這才意識到事情嚴重性,趕緊放下了鐵槳。古云:「君臣有義。」雖然九劫江匪寨子不如王權上下階級觀念那般凝重,但寨主與部眾的關係還是上對下,更何況下者拿兵器對上者,這更是大忌。
顓絮柔細眼瞪視,看了黑忌常不再妄動後才向信義寨眾人拱手,「樂寨主,二寨主!」
這是段上清第一次正眼見到樂聲絕。他雙眼慢睜,卻見他雙目沒有常人的黑目,反倒是如鮮血般的紅眼,直視極是駭人又恐怖。
他拱了手,沉音渾沌,「顓寨主。」
「半個時辰前,我收到急報,說與貴寨會面地點改至停風坪。樂寨主卻又光臨本寨,失了禮數,得罪!」
「怎麼?妳是說我們的罪過咯?」王老五一旁嚷嚷,卻被樂聲絕制止,「老五,要敬重顓寨主!」王老五被罵了一個響,卻仍不停低聲咒罵。
段上清原想嘲諷幾句,卻被顓絮柔用眼色制止。
顓絮柔行了個禮,「行事匆匆,如有得罪,見諒!」
「樂寨主,有道是『無事不登三寶殿』。您就直接開門見山罷!」
「下週此時,九劫山蔽寨下,共舉『九劫共主』!」
顓絮柔皺眉,「這事我已說過多次。蔽寨人才凋零,生活都已十分辛苦,哪有餘力爭奪什麼共主?」
「九劫一心,只要九劫江一統,江湖朝廷無人可以小覷。顓寨主這番話,未免見識過淺了。」說到九劫江一統時,樂聲絕特意拉了長音,暗示這就是最要緊的事情。
樂聲絕近來動作頻頻,顓絮柔哪能不知?何況不只她,連整個和平寨乃至其他寨,都知道樂聲絕的野心。
但一想到和平寨的多數人武功不過平平,只是為了糊口飯,真要他們手染鮮血,顓絮柔仍於心不忍。
這是她的底線,誰都無法撼動。只能道,「多謝樂寨主提點。不過就一如我所說的,和平寨不過是個小寨子,和忠孝、仁愛、信義寨的英雄比,我們就還是維持現狀,以免拖累各位名聲!」
「婦人之見!婦人之見!當真見識短淺之至!」王老五在一旁大喊。
樂聲絕卻瞪了王老五一眼,王老五見狀,馬上閉上嘴。
「不過其他寨已定,下周遴選九劫共主。總不能只缺了和平寨吧?」他渾沉語氣甚是平和,和一旁的王老五簡直天壤地別。但弦外之音卻是:大家都來了,只有妳敢不來麼?
顓絮柔雙眉緊簇躊躇,「這……請容我再考慮下罷!」
「下週此時,九劫山蔽寨下!」樂聲絕渾音重重,卻有說不出的威儀感,明擺著這事不容商量。
他轉身一晃,便要上轎,「黑忌常,功夫不錯。在和平寨會沒了你的極上外功!」說完,又看了段上清一眼,「勸君莫管九劫事。回過山頭又一重,事不關你!」
段上清不明所以,卻看眾人已將轎子抬起,倏忽一時,那群人卻已轉過山頭那邊,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