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錢至誠身邊坐下的女人長得很漂亮，標準的美人瓜子臉，一舉一動有成熟女人的婉約撫媚，可是無暇潔白的臉蛋又讓人有二十年華青春正盛的錯覺。
錢至誠只撇了一眼身旁的佳人，又朝門口兩個離去的身影看去，神色始終冷漠，一點也沒被身旁美麗的風景吸引。
因為他知道她實際年齡已過半百，是個標準的美魔女，也是這家酒吧的老闆娘，兩人認識已經超過二十年。女人也饒有興致地看著正走出酒吧門口的兩人，抿了口手中酒杯裡的酒，問道：
「這兩個就是王家的公子哥？」
「是啊，老大和老二。」錢至誠淡淡地道。
「你啊，對這王家也是夠忠心的，這麼多年不只要看著公司，還要幫他看著這幾個公子哥。」
女人笑笑的略帶些揶揄地說道，錢至誠一聽這話，笑著對她說道：
「忠心？都什麼年頭了，誰心裡還在乎這兩個字？做生意就是為了利益罷了。」
「哦？利益？怎麼說？」女人側著頭，長髮傾瀉，一臉俏皮地問道。
錢至誠看著這女人俏皮可愛的模樣，心神微微一盪，要不是看過她二十年前的樣子，肯定會被勾了去。
二十年前他就是在一個小酒吧認識這個叫惟君的女人，那時她已經是小酒吧的老闆娘，二十年來，酒吧換過好幾個地方，也越開越大。
說實在的，說這女人後面沒人，他是不信的，所以這麼多年來，他始終和這個老友保持一定的距離，甚至惟君是不是她的本名，他都沒興趣知道。
「不是為了利益，為了什麼？我可是第二大股東，總是要保護自己的資產，要是公司被這幾個公子哥敗掉，我可是損失重大。」錢至誠理直氣壯地說道。
惟君聽了錢至誠的話，登時抿著嘴笑了起來，說道：
「搞半天，原來你看著這幾個公子哥，是怕他們上位啊？」
「當然，剛剛走的那兩個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主，真把公司交給他們管，公司保證活不過兩年，我不防他們防誰？」
「那老三呢？」
「他是正常一點，但始終還是個公子哥，從小被保護得好好的，沒見過外面世界的險惡，在自家公司當當中階主管還可以，真要執掌一家公司，哪鬥得過外面那些豺狼虎豹，他現在連那兩個成事不足的都鬥不過，還能跟誰鬥？」
「不會吧？聽起來像宮鬥劇，好精彩，老三跟老大、老二不合？」
「嗯，老王比較喜歡老三，其他兩個就眼紅了，沒事就找老三麻煩，每次他們鬥，我就跟著倒楣。」
「唉，那真難為你這個和事佬了。」
「當和事佬？那是不可能的，我巴不得他們鬥越兇越好。」
「怎麼說？」
「他們鬥越兇，出的紕漏越大，這三個公子哥就越不可能上位。」
惟君一聽這話，一手摀著嘴笑了起來，一手拍了錢至誠的手臂，笑著道：
「你好壞！」
錢至誠故作正經地嘆了口氣道：
「這不是壞，是保護股東權益。」
一聽這話，惟君忍不住又笑了起來，錢至誠也沒理她，只是拿起桌上的酒杯，啜了口酒，自顧自地品起酒來，惟君笑了一會後，接著說道：
「聽你的意思，王肇川擺明就是把公司當成自己的江山，想讓自己的兒子來接手，你就沒想過取而代之，把公司握在自己手裡？」
錢至誠看了惟君一眼，把手中的酒杯重新放回桌上，正色道：
「一碼歸一碼，王肇川是有私心，但公司能走到今天這個地步，靠的還是他，就能力來說，我是比不上他的。」
「你就沒想過上位，過過當皇上的癮？」
看著惟君似笑非笑，饒有興致的眼神，錢至誠回道：
「妳是宮鬥劇看太多了，的確，有些人在公司拼了命想上位，內心裡真正想要的是一手掌權的快感，但我沒這種癖好，當初跟著王肇川出來闖天下的原因很簡單，就是知道跟著這傢伙能賺錢，有人幫你賺錢有什麼不好，拉他下來？我蓋嘛跟自己的錢過不去？」
「其實，只要能力夠，我並不介意誰當老大，我怕的只是有誰會損害到公司？會讓我虧錢？」
惟君點了點頭，說道：
「老錢啊，這就是我佩服你的原因，來，我敬你。」
說著向錢至誠舉起酒杯，錢至誠也拿起酒杯和她一起喝了口酒，笑著說道：
「我也佩服妳啊，這些年來，妳的酒吧也越開越大。」
「還不是靠你們這些老客戶的捧場，對了，這次真的要謝謝你，沒有你，我們根本請不到這麼好的鋼琴家。」
「妳說這什麼話？我們是什麼關係？」
錢至誠故作生氣地道，惟君被他逗樂了，嬌笑道：
「好，那小妹就不跟你客氣啦。」
惟君笑了一會，臉色慢慢地嚴肅了起來，說道：
「有一個消息，我覺得還是應該告訴你。」
「哦？什麼消息？」錢至誠笑著問道。
「你知道迦德這家公司吧？」
「知道，一家生產設備製造商，是我們公司的設備供應商之一，這家公司怎麼了？」錢至誠回道。
「最近這家公司放出要出售的消息，聽說消息放出去之後不久，王董跟他們接觸過。」
一聽這話，錢至誠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只一會，臉上又恢復了原來的笑容，轉頭對惟君說道：
「好了，就不打擾妳工作，先走了。」
惟君笑著說道：
「快走，快走，鋼琴美人在準備室，別讓人家等太久。」
錢至誠顯然對這間酒吧很熟悉，惟君話音一落，他人已站起，快步走向裡面的準備室，看著錢至誠離去的身影，惟君從小手包裡拿出一支手機，打開一個app，在上面打了一句：
【錢，A失敗，已執行B。】
不久之後，句子下方出現一個小小的已讀，幾秒之後，整個句子閃了幾閃，然後消失不見⋯⋯
* * * * *
李大同隨著王肇川來到A市市中心一棟高級商辦大樓，這棟大樓樓高70層左右，在A市並不算高，但造型氣派，李大同記得幾年前完工時還上過新聞，是A市最炙手可熱的商辦。
這個商辦除了外觀華麗氣派，硬體設施先進，地下二樓到地上五樓還規劃了百貨商場和飲食街，員工中午外食非常方便。
最讓所有大企業都想入駐的因素是地下三樓就是地鐵站，不只上下班方便，出差時只要拖個小行李箱，直接到樓下搭地鐵就行，看要接機場捷運或是高鐵捷運都方便，比之叫出租車在市區和高速公路上塞車要省時間。
王肇川就是帶著李大同搭捷運來到這棟商辦的，大樓的一樓除了百貨商場的空間外，還分割出一小部分作為六樓以上辦公區的共用大廳。
兩人來到一樓的辦公區專用大廳，大廳櫃檯看見兩人走了過來，禮貌地對兩人說道：
「您好。」
王肇川拿出自己的名牌，遞給這位櫃檯接待人員，說道：
「我們跟彼得森派博的‘Edward唐’有約。」
「好的，請稍待。」說著接待人員撥起了桌上的電話。
『彼得森派博外文名是‘Peterson&Piper’，是全球排名前五的投資銀行，Edward唐是這間分行的高階主管之一，負責傳統產業的企業併購。』一號的意念這時在李大同腦中出現。
『投資銀行？元辰買公司為什麼要找投資銀行？』李大同不解道。
『根據法規，上市公司在進行併購、增資、發債等，會嚴重影響股東權益的重大資本交易時，必須由第三方投資銀行來主導交易。』
『迦德雖然不是上市公司，但因為它的買家有可能是上市公司，所以我猜測迦德可能找了幾家投資銀行，讓他們同時幫他物色買家，到時哪家銀行找的買家條件好，就讓那家銀行來主導交易，王董這邊的線就是彼得森派博。』
『投資銀行在企業併購案中的角色，就像是一般人在買賣房子時的房仲一樣，這樣說就比較好懂了。』
聽了一號的解釋，李大同已經有了初步的了解，不過他還是繼續問道：
『這個規定的用意是什麼，一般人買賣房子也不一定要找房仲啊？』
『因為一般房產交易只關係到買賣兩方，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政府也不好管那麼多，但是上市公司不一樣，它關係到廣大的股東，嚴謹的規範是為了防止企業主亂搞，而採取的必要措施。』
『投資銀行賺抽成的同時也要負法律責任的，這可以大幅度減少買賣雙方違法亂來的機會，而且不只投資銀行，投資銀行、買方、賣方這三方也必須各自找律師參與，另外買賣雙方還得找各自的會計師加入，所以一個最單純的一對一併購，會有一家投資銀行、三家律師事務所、兩家會計師事務所，總共六家第三方機構一起參與並監督負責。』
『除此之外，還規定各家找的律師、會計師都不能是原本各家公司的簽約律師或簽證記帳會計師，全部得另行聘用，要舞弊，那是難上加難。』
『不會吧！這麼複雜？』
李大同頓時一個頭兩個大，他從沒想到，企業併購是這麼大的學問。
『不只是很複雜的法律和會計問題，這麼多家投資銀行、律師事務所和會計師事務所參與，花費也很可觀的，老大，你要撐住⋯⋯』
一號一語驚醒夢中人，李大同忽然覺得腳有些軟了。
這時，接待人員已經掛上電話，禮貌的遞回王肇川的名片，接著拿出一本訪客登記簿給王肇川，王肇川在上面填上兩人的公司姓名後，接待人員便拿了兩張訪客證給王肇川。
王肇川將一張訪客證遞給李大同，說道：
「這裡人員出入管制比較嚴謹，要有訪客證才能刷卡進出。」
李大同點了點頭，接過訪客證掛在身上，跟著王肇川通過大廳中央的感應門禁匣道，來到大廳中央區塊的兩排電梯長廊，李大同沒仔細去數，目視大概超過二十台電梯，非常壯觀。
兩人搭著電梯來到五十樓，王肇川顯然常來，出了電梯後帶著李大同走了一會，來到彼得森派博的辦公室，一進門，李大同馬上被接待大廳的裝潢所震撼。
只見大廳的四周牆壁和主要傢俱全是讓人眼前一亮的赭紅色原木，儘管李大同對木材沒研究，但一眼就知道這絕對是原木，不是染色或貼皮的便宜木材，他甚至可以隱隱聞到淡淡的原木香味。
原木的色澤質感、大理石地板的自然紋理，再加上微復古的傳統傢俱線條，讓整個空間帶著隱隱的貴氣，但這貴氣是來自於質感、源自於大氣底藴，與那種暴發戶純金錢堆砌出來的粗俗富貴之氣截然不同。
李大同是第一次來外商公司，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等級的辦公室裝潢，一進來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東看看西看看。
王肇川也沒理他，直接來到櫃檯，對美麗的櫃檯小姐說道：
「我們和Edward唐約十點。」
「好的，請稍待。」
約莫等了一分鐘，一位標準明星臉蛋，身材、穿著打扮都無懈可擊的妙齡女子，來到接待大廳，微笑地對著王肇川說道：
「王董早！」
李大同呆呆的看著這一幕，完美的場景加上完美的美人、完美的笑容，讓李大同有身在電視電影場景的錯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