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娜的晨鐘尚未響起,卻已有千萬聲音在空氣中重疊。
艾雷站在鐘塔之上,腳下的石板正不斷顫動,彷彿有人在書頁底層同時寫下數以千計的句子。城市的牆面浮現陌生的符號,商人攤位上的木板自發拼湊出古語的段落,連孩童的呼喊都夾帶著陌生音節,化為會割傷空氣的聲刃。
名字,開始自行繁衍。
昨夜她以「名之劍」撕裂書的核心規則,解放了被抹去的存在。但語言,並非溫順的侍僕。它甦醒之後,拒絕再回到原本的秩序。塔娜城如今不再被書掌控,卻被成千上萬碎裂的聲音同時編寫。
艾雷手中的《灰影之書》發出低沉的顫鳴,書頁瘋狂翻動,試圖重建秩序,卻被自己吐出的名語反噬。空白頁浮現一行殘缺的句子:
「若萬名同響,則無名能立。」
她的胸口一緊,明白這是失序的徵兆。若每個名字都帶著力量,世界將被無盡的重疊撕碎,直到沒有任何存在能保持完整。
鐘塔下的廣場,已經開始混亂。石像的銘牌化為利刃,斬落守衛的武器;行人的影子喃喃自語,與本體爭執,甚至彼此撕扯。Pagekeepers殘存的隊伍試圖壓制,但他們失去面具後,本名反而在空氣中回蕩,讓他們彼此因聽見對方真名而痛苦倒地。
艾雷緊握羽毛筆,卻猶豫著是否再度書寫。她已不再是唯一的寫者。
任何人呼喊自己的名字,便會在空氣中引發效應,將語言化為現實。
「這不是解放,這是失序……」她低聲自語。
「不。」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鐘塔的裂縫中傳來。
那是昨夜被光焰吞沒的「假設者」,她的身影從破碎書頁中重組而出,披著灰燼般的披風。
「妳打破了殼,名劍只是開始。接下來的試煉,是學會在千萬重聲之中,找到唯一能立的旋律。否則,塔娜將成為無名之城。」
艾雷迎視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不是單純的挑戰者,而是被拋入一場更深層的辯證:
當所有名字都能成真,誰來界定什麼是「真正的存在」?
她抬筆,望向翻飛的書頁,心中明白:
接下來,她不僅要書寫,還要學會——沉默的力量。